郑晚瑶这一觉睡得尤为不自在,非但是噩梦连连总是频繁梦见血腥场景,而且在梦境中看见了淮南王那疯子情欲横生的模样。
如今天光初亮,她起身时被衾滑落,虽然已经快到初夏,但北域气候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冷,清晨微风拂过叫人情不自禁起了层鸡皮疙瘩。
“十五,你屋内没烧暖炉吗?”
郑晚瑶微微摁着额头,也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暖情香,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痕迹未消,尤其是锁骨下边看得人触目惊心。
昨晚确实被伺候得很舒服。
她嗓音难得有些喑哑,所以顺手便拿起旁边的玉碗将水一饮而尽。
但回答她的并非是十五,而是梦境中听了无数遍的熟悉嗓音。
“这屋子是裴老将军安排,想来他也认为本王身体强悍,大抵并不畏冷,所以才没有让人安排暖炉。”
齐墨翎缓缓来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殿下应该不会忘记昨晚的事情。”
他直接开门见山。
而郑晚瑶见到齐墨翎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原本摁着额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不对,不是梦境。
郑晚瑶眉头紧皱,瞬间就意识到与她缠绵之人是齐墨翎。
“你昨晚怎么会出现在十五床上?”
本来就头痛欲裂的额头,此刻更加不舒服,她强忍着不适感闭上眼睛,原本断片般的回忆也就跟着渐渐回笼。
“本王只是路过,谁成想听到公主要喝水,所以便好人做到底。”
齐墨翎目光如炬看向她的眼睛,缓缓将手中的衣裳递过去。
“但是殿下昨晚恐怕是被那卑贱奴隶下了药,所以强拉着本王共赴巫山。”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紧紧攥着那流朱帛画锦裙。
明明被人当成替身做解药,但齐墨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怒火磅礴,他甚至很荒谬地为她准备好了崭新衣裙和温水,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少女很久。
齐墨翎唯一感到怒意的是想要针对十五。
那般蝼蚁偷袭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郑晚瑶下药。
但郑晚瑶听到他这番话后却并没有说话,但见她面无表情穿好衣裳好,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男人脸颊瞬间多了个巴掌印。
“十五出事跟你有关。”
郑晚瑶说这话的时候并非怀疑而是笃定。
她这一巴掌也并不是在针对昨晚的事情,而是很清楚十五的失踪不可能跟齐墨翎毫无关系。
“他在附近拿些东西,即便是出了事,爬也会爬回来见本宫。”
少年人向来乖巧懂事到让人从不担心,郑晚瑶很清楚他要么死要么被困住,否则根本不可能会杳无踪迹。
最关键的是,她想起来昨晚模模糊糊听到的那声呜咽,宛若困兽垂死挣扎。
郑晚瑶起身冷冰冰道:“淮南王昨晚就这般恰巧出现在附近,甚至还进了十五的房间,别告诉本宫你对他什么都没做。”
齐墨翎:“……”
齐墨翎根本没想到会梅开二度,再次挨一巴掌。
也没想到少女甚至根本不在意昨晚跟他缠绵床榻,首要关心的是那奴隶。
齐墨翎站在她身前,看向少女穿上他亲手挑选的这条赤红长裙后,她面无表情时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愈发向清冷。
他并没有回答郑晚瑶的话,而是攥住了她的手腕道:“所以昨晚的事情,你对本王就这只有这些话要说吗?”
齐墨翎指腹粗糙,扣在对方手腕时让人莫名感到压迫感,他那双向来漫不经心的眼眸,此刻幽深晦暗像是漩涡。
郑晚瑶歪头嗤笑:“淮南王该不会以为,本宫要因为昨晚的事情羞愤欲死,或者干脆舍身嫁给你。”
她眼神清澈明亮,不复昨晚的温存之意。
郑晚瑶没什么道德感,也没谁能站在制高点绑架得了她。
但齐墨翎被嘲讽倒也并没有恼怒,意识到郑晚瑶误解了他的意思后,他铁青着脸道:“本王从不勉强女人,情爱之事也再正常不过。”
难道他在郑晚瑶心中,是那种会利用床事羞辱女人的渣滓吗?
郑晚瑶并不信任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两人前些天还在大打出手,但是如今被她用这种看待世俗人的眼光对待时,他心中却觉得无比烦躁。
齐墨翎烦躁到更加想要杀了那奴隶。
“本王只想知道,你以为昨晚之人是谁?”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齐墨翎却固执地想要听她说出来才罢休。
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放任郑晚瑶活着,可现在那些恶念却尽数消散。
他在想,郑晚瑶怎么可能会允许那等怪胎爬床。
但郑晚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死心。
“当然是十五。”
郑晚瑶闻言看了他一眼,但见男人眼瞳漆黑幽沉:“昨晚之事,本宫会当作不存在,你我以后依旧是盟友,相信淮南王不会因小失大。”
她缓缓抽出手腕道:“十五是本宫的人,他若犯错,也自当由本宫教训。”
郑晚瑶看似在笑,然而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但是对方却忽然低嗤了下:“本王确实对他下了手。”
齐墨翎脸颊愈发灼痛,他却扯出一个恶劣的讽笑。
“十五已经被本王杀了,就在昨晚的房间里。”
原来只要是她的人,即便再卑贱,也能被这般偏心对待。
那他算什么?
算一夜风流后,随手丢弃的可有可无垃圾吗?
齐墨翎不相信他比不上那小子。
但这回郑晚瑶脸色肉眼可见冷下来:“他若死了,只能说明淮南王从未将本宫放在眼里。”
她知道齐墨翎并非滥杀之人,尤其是十五手无缚鸡之力,男人就更不屑于动手,但也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譬如十五当真会死在齐墨翎手中。
话毕,郑晚瑶直接离开。
她走后,原本就冷清的房间显得更加寂寥,唯独只有床榻之上还残留有一股温热和浅淡的幽香。
齐墨翎闭上眼睛摁压着脖颈的灼烧感,每年一度的蛊毒发作期已经过去,但他却觉得每次在情绪即将失控的边缘,不死鸟就又在缓缓啃食着他的血肉。
他虽然看上去疯批又傲慢,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然而却很少会有为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但就是在刚刚,齐墨翎产生了极荒谬的感觉,如果十五那小子当真蛊惑了郑晚瑶,那他不介意亲手杀了那奴隶。
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少年却是郑晚瑶的东西。
所以齐墨翎直至今日才发现,他居然会因为郑晚瑶而克制和压抑,甚至连那嗜血又傲慢的本性都可以隐藏下来。
他曾经一遍遍说过,不可能像夏玄策、裴景承那般为了女人着迷,也绝对不可能会为郑晚瑶神魂颠倒。
然而现在齐墨翎却不得不沉默着接受一个事实。
——他对郑晚瑶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本王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
齐墨翎粗糙指尖从温热的锦被上划过,闭上眼睛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郑晚瑶将他当成替身的时候,在他耳边说的那些情话。
他发现郑晚瑶完全就是谎言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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