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炭火红彤彤的散发着暖意, 可夏竹悦的一颗心却似坠入了冰窟一般。
想起魏峙临行前深深回望的那一眼,她真害怕那便是最后一面。
齐姜见她神伤,也不知从何劝起, 也只得默默地伴在她身侧,垂首望着那炙热的炭火。
窗外寒风呼啸,复又飘起雪来, 天色灰蒙蒙的,村里也渐渐升起了炊烟。
也不知坐了多久, 村里的妇人们端来了饭食,两碗搁了荷包蛋的清汤手擀面。
村妇朴实, 不怎么说话,只是憨厚笑着将托盘搁下就走了,齐姜去端来捧到夏竹悦手中,
“先用一些罢。”
夏竹悦看着手中热腾腾的汤面,想起魏峙他们还饿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遂嘱咐齐姜,
“一会儿等他们回来了, 也给他们备一些。”
齐姜愣了一瞬才会意过来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不禁笑了笑, 有意逗她开心,
“啧啧, 这就护上啦?”
“......”
夏竹悦见她意有所指, 瞬地面上一热红了面颊,掩饰似地垂下头,
“快吃罢。”
堪堪吃完汤面,天色也大亮了, 但视野却并不算好,漫天飞雪阻碍了出门的道路,于是夏竹悦便召集了妇孺们共聚一处,一起处理食材,预备给稍后归来的男丁们做些热乎饭食。
然而待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完毕了,手擀面也擀了几箩筐,却仍不见丝毫动静。
夏竹悦的一颗心不禁渐渐沉了下去,担心的很。
“公主别担心,若是爆发战事必有烽烟,我瞧外头风平浪静,应是无事的。”
齐姜洗了沾满面粉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嗯。”
夏竹悦应了,心不在焉地削着手中的萝卜。
眼见着那根白胖的大萝卜渐渐被她削成了筷子粗细,齐姜不得不抽出她手中的小刀,
“仔细割着手,您......”
齐姜正劝着,忽听外头一阵骚动。
夏竹悦扔了手中的萝卜急急起身就要往外走去,齐姜忙一把拉住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同妇孺们一起躲在屋内,自己则贴着门扇,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夏竹悦这才回过神来,是了,外头的骚动不一定是魏峙他们回来了,也有可能是魏军寻来了。
思及此处,她立刻强打起精神,回身示意妇孺们从后门转移,暂且躲进地窖里去。
她垫在后头,妇孺们鱼贯而出,正当她欲要跟出去的时候,正门被豁然拉开.
“悦儿。”
一声轻唤,稳住了她担惊受怕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她骤然转身,飞扑进奔向她的魏峙怀中。
滚烫的泪珠儿不争气的滑落腮边,她撅起小嘴儿,略带些娇嗔,
“你可算回来了,怎的这这样久,我好担心......”
魏峙俯首吻去了她剩余的话语,用行动告诉她,他很好。
直到两人都有些微微喘息了夏竹悦才略略推开他,陀红着小脸儿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
“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略带笑意。
“我想吃你。”
“哎呀!没正经!”
夏竹悦羞恼地锤了他两坨子,欲要推开他,魏峙却忽地皱起眉头捂住胸口一脸痛楚地轻哼了一声,吓得她急急搀住他就要扒开他的衣襟检视,
“哪里受伤了么?”
魏峙却一把拥紧她狠狠嘬了两口,嬉笑着:
“心疼,它一会子没看见你就疼的不行,你快给我揉揉。”
“......”
惊觉他又在逗弄自己,夏竹悦窘的面色通红,推开他劈头盖脸的胡乱捶着,
“你真油腻!”
粉嫩小拳头砸在魏峙身上,非但不痛不痒,反倒惹的他哈哈大笑,捉住粉拳就亲了亲,两人嬉笑扭打在一起。
“咳咳......”
门口林霄轻声咳嗽了两声。
屋内两人立刻坐直了身子,伸手整理好衣衫,魏峙敛了笑意,又是那一副矜贵傲然的模样,
“何事?”
倚在门外墙壁上的齐姜笑睨着林霄,用唇语挤兑他,
‘你的眼力劲儿呢?’
林霄面上一红,装作看不见,仍对屋内恭谨禀报道:
“启禀主子,岐国兵力已前来汇合,浮桥即将搭好正在加固,一刻钟后便可撤离。”
“知道了。”
魏峙起身,捏了捏羞赧小鹌鹑的肩头,柔声嘱咐着:
“我去前头看看,待会儿带你走。”
“嗯。”
夏竹悦点点头,等他走远了替她阖上了门扇才悄悄站起身来。
她拍了拍滚烫的面颊,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灶台前燃了火,起锅烧油,直烧的冒了青烟才磕进两个鸡蛋煎的两面金黄。
另取了一只瓷碗,调了底味捞起煮的爽滑劲道的面条放进去,又搁了些姜丝和葱花儿,拿热油一浇,“滋啦~”一声,香气四溢。
舀上热腾腾的面汤,夹上荷包蛋,抽了双筷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冒着漫天风雪,送往河畔。
漫天的雪花,似春天的柳絮一般纷扬飘舞着,整个杞村已经成了银白一片,高低错落的枝干上都压着雪团,教寒风一吹,又散落在地上和地处的枝丫上。
拐过蜿蜒小路走到岸边时,汤面还热腾腾的。
魏峙正同林霄嘱咐着什么,她悄然走过去,柔柔唤了声“魏峙。”把汤面捧到他跟前,“先吃罢,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歉然地望了一眼旁边眼巴巴望着两人的林霄,
“不知道你也在,没预备你的。”
魏峙也不拘是站在雪地里,抄起滚着热气儿的面条就吸溜了一大口,还不忘宽慰夏竹悦,“没事儿他不饿。”
林霄知情识趣儿,咧嘴笑笑。
心中暗道:我做错了啥啊,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些。
他恭谨拱手,退了下去,忽地一抹鲜红自余光闪过,他迅速捉住齐姜的衣角,
“哎,我饿了,给我下碗面吃呗?”
齐姜冷冷地拂开他,赏了他一对白眼儿,
“我不会做饭。”
说罢转身欲走,林霄急急拉过她,瘪着嘴眼巴巴儿地望着她,
“哎,好姐姐,你就疼疼我罢,一会儿还有好远的路呢,万一遇上伏击我还得出力不是?”
齐姜抿了抿唇,自怀里掏出两个窝窝头塞进他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窝窝头还带着热乎劲儿,她贴身带着,又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跟前儿。
林霄机灵,自然知道是她特意给自己留的,不禁心下暗喜,打蛇随棍上,咬着窝窝头就跟了上去,
“好姐姐哪里去?我陪你啊。”
片刻之后,新的浮桥搭建好了,众人也都填饱肚子收拾了物资,一同离了杞村,前往绿洲。
魏峙替夏竹悦裹上皮毛大氅,与自己共乘一匹,林霄和齐姜随侍左右,由魏峙的军力护着,向绿洲的方向进发。
黑色的盔甲在银白的天地里宛若一条黑色游龙,十分显眼,魏峙心知如此境况下白日行军,定会被魏军的探子发现行踪,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催动马匹加快行军。
马蹄飞驰间扬起积雪,留下了凌乱的痕迹。
忽地,一支利箭划破天际呼啸而来,直直射中了林霄身后的骑兵。
那士兵哀嚎一声,骤然倒地,鲜血瞬间液侵染皑皑白雪,殷红一片。
夏竹悦见状,紧张了起来,登时僵了身子。
魏峙将她纳入怀里,用披风裹住她,低低地,
“别怕。”
说着狠狠一夹马肚,策马飞驰了起来,林霄和齐姜也警惕起来,追赶其后,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忽地,一连数十支利箭连珠而发,瞬间射死了好几名士兵。
但那箭矢似长了眼睛,逗弄似的,每次都堪堪避开魏峙,只射死他近身的士兵。
魏峙察觉之后,心知一场恶战避无可避,勒紧缰绳勒停了马匹。
“你出来。”
魏峙低喝。
远处山林里的树枝晃了起来,枝头上的积雪扑欶欶落了个干净,露出干枯的枝丫来。
片刻,自林间出来一队骑兵,缓缓上前来与魏峙对峙而立。
“魏峙,好久不见。”
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那队骑兵催动马匹分列两侧,一人身着白色盔甲,徐徐走至队首。
魏峙轻笑,“哪儿都有你,真巧啊。”
“不巧,我在等你。”
李牧白缓缓抬眸,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里酝着淡淡杀意,那杀意在看见魏峙怀中的隆起和马肚底下精致小巧的绣鞋时,翻涌渐浓。
魏峙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伸手微微撩开披风。
怀中的小姑娘得见天日,抬起小脸儿望向魏峙,
“乖,和齐姜到后边去。”
“那你呢?”
她担忧的紧,小手紧紧捉着他的手臂。
“有些事总要解决的,相信我,好么。”
魏峙吻了吻她的额头,回首看了一眼齐姜。
齐姜会意,近上前来接过夏竹悦,与林霄对视了一眼,策马退至后方安全些的地方。
自夏竹悦从魏峙怀中露面起,李牧白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身上,渐渐红了双眼。
然而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都未曾瞥过他一眼。
李牧白藏于袖中的手指渐握成拳,指甲狠狠嵌入了手心里,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但无论心中有多么支离破碎,他面上仍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李牧白与魏峙对视良久,终是垂眸轻笑,率先提出了条件,
“把小竹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魏峙放眼望去,那大片林中树影摇动,心知有无数兵力暗藏其中。
但他却只是淡淡地丢下两个字,
“休想。”
“呵。”
李牧白舔了舔后槽牙,点点头,调转马头,缓缓退出了骑兵队伍。
李牧白退走片刻后,忽地一阵鼓声震天,和着漫天飞雪,从四面八方涌出万千士兵,嘶吼着冲杀了出来。
林霄立刻飞身上前,护住魏峙退守后方,指挥军力应战。
两股军力冲杀在一起,相互搏杀起来,瞬时间鲜血飞溅,哀嚎遍野。
夏竹悦心急如焚,却又同前线的魏峙离的很远,齐姜死死箍住她,护着她免遭伤害。
李牧白所带的魏军人多势众,又有久经沙场的护国大将军亲自指挥,如虎添翼,瞬间便打的魏峙的军力节节败退,难以防守。
忽地,自远处潮水般涌来了万千士兵,嘶吼着策马呼啸而来,冲入战场,瞬间斩杀了李牧白外.围的军力。
齐姜放眼望去,不禁惊呼,“公主,是绿洲的兵力赶到了。”
齐姜箍紧她,飞驰灵巧穿行于血肉横飞的厮杀中,汇入了绿洲的兵力。
齐姜已同林霄商议过协作的细节,也熟悉绿洲的兵力,需得她亲自统领指挥。
于是她将夏竹悦托付给心腹下属,亲自执了战旗,带领士兵们冲入沙场,身先士卒地厮杀了起来。
齐姜的心腹带着夏竹悦奔至一处山涧,护她进了一方石壁里,
“这里无人发现,公主暂且隐蔽,我们稍后过来接您。”
夏竹悦心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强留在战场上也只是徒增负担,便点头应了,自己往石缝里缩了缩。
她裹紧皮毛大氅,垂首靠在石壁上,默默祈求着这场战事快些平息。
“小竹。”
忽地一声轻唤,犹如地狱招魂使者的呼唤,直教她三魂丢了气魄,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
李牧白捉住她的手臂撑住她不让她滑坐下去,轻轻哂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怕我啊?”
“你,你怎的知道我在这里。”
夏竹悦喉头发紧,不禁咽了咽口水。
李牧白将她拉向自己,“我怎会不知道,从你出现起,我就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他忽地勾住她往怀里一拽,俯首凑近她耳畔,
“你是我的,我怎么能不看紧一些。”
玄色大氅上尽是沉水香的味道,掩盖了他渴求许久的清甜,李牧白皱起眉头,狠狠扯落了裹在她身上的皮毛大氅。
然而正当他伸手欲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时,视线却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点点殷红,如雪中红梅,尽诉欢好情浓。
似被灼了双眼似的,他闭了闭眼,仰头深吸了一口吸,忽地掰着她转过身来,略扯开了她的衣襟。
层层叠叠,无一处遗漏。
不用想也能预见,其他地方皆是如此。
李牧白怒不可遏,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李牧白:我觉得你应该让我得到小竹。
作者君: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