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前院,永宁侯爷许祯跟几个幕僚在书房议事。
侯府刚中进士三爷出门烧香还愿,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不能不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永宁侯爷一开始是想着尽量的把人给找到,结果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马摔死在沟里,马车则是摔进了不远处的河里,那条河水流湍急,虽然永宁侯爷已经派人往下游去找寻了,但是能把人找回来的希望比较渺茫。
在座的都是永宁侯爷的心腹,侯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家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永宁侯爷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幕僚,摆了摆手,说:“事已至此,诸位还是先请回去歇息去吧。”
几位幕僚面面相觑之后,遂起身行礼而去。
永宁侯爷在书房呆坐良久,管家跟世子进来。
侯爷一脸希冀的看着世子,世子一脸的晦涩,轻轻的摇了摇头,侯爷见状,脸色愈见灰败,摆了摆手。
世子说:“父亲,我又加派了人手,沿着河流往下游去找了,一定会找到三弟的。”
侯爷摇了摇头,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世子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侯爷摆了摆手,世子也就告辞而去。
世子回了后院,洗漱换衣之后,先去了永宁侯夫人的院子里。
永宁侯夫人吴氏,出身名门,跟永宁侯成亲几十载,刚开始两个人也是你敬我爱举案齐眉的,只可惜后来出了祝姨娘的事情,吴氏跟永宁侯冷了心,这么些年,两个人感情始终是淡淡的。
世子许葳进了院子之后,接着就有人去通传,吴氏已经在屋里摆上了晚饭,看到儿子来了,笑着起身让许葳先用饭。
许葳在外面跑了一天,也是又累又饿的,看到自己母亲这里摆上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笑着说:“那就谢谢母亲了。”
侯府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吴氏陪着许葳用过饭之后,娘俩就去了临窗的罗汉床上说话。
丫鬟给上了茶之后,吴氏就让人退下去,吴氏问:“你看这事是天灾还是人祸?”
许葳摇了摇头,说:“不好说,不过现场发现了几个脚印,我们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去过好些人了,也不能看出什么。”
吴氏叹了口气,说:“可怜了这一家三口啊。”
许葳听了,说:“母亲,您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祝姨娘那边怎么就没有一点的动静呢?”
吴氏听了,冷笑一声,说:“她自来就是这样冷心冷清的,能有什么动静?我原想着咱们三爷考中了进士,以后会是你的助力,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许葳说:“我加派了人手顺着河流往下游找去了,能不能找到那就得看天意了。”
侯府这边晚上能安心睡觉的没几个,翌日,更是派了更多的人去城外找人,城里好多人已经知道永宁侯府三爷出意外的事情了,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因着许荛新科进士的身份,关注的人更多了,就连宫里都过来问话。
永宁侯爷心力憔悴,接待了几波人之后,就在外院的书房躺下起不来了,许葳没有办法,就帮着接待接到消息过来探望的亲戚朋友,一直忙活到晚上。
侯府发生这样的大事,老夫人自然是得到消息了,她让人去请侯爷,结果知道侯爷又是心焦,又是疲累,已是病了,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老夫人心里很清楚的。
老夫人是第二任永宁侯爷的妻子,第一任的永宁侯爷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梁朝之前,朝政腐败,生灵涂炭,各路反王各自为战,第一任永宁侯爷就跟着太祖一起,平定天下,建立了梁王朝。
梁王朝建立之后的几十年,边境之处时有征战,第二任永宁侯爷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弓马娴熟,也就是后来,看天下平定,四方来贺,也是为了永宁侯以后的发展,第二任永宁侯就没让自己的儿子从武,让他当个闲散侯爷。
太夫人跟着第二任的永宁侯爷,见识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平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到了大事上面,往往不能做府里的定海神针。
老夫人起身,身边的老嬷嬷说:“老夫人,你这是要?”
老夫人说:“你跟我去前院,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了。”
老嬷嬷姓李,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自梳之后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两个人在一起都几十年了,老夫人这样说,李嬷嬷自然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李嬷嬷说:“前院有侯爷呢,您前两天还身体不舒服。”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李嬷嬷听了,赶紧招呼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过来伺候着穿衣洗漱,这才让几个粗使的婆子用一顶小轿抬着老夫人,去了前院。
前院看到老夫人来了,赶紧通报侯爷,侯爷在书房门口等着,看到老夫人,羞愧的说:“劳动母亲大人过来。”
老夫人没有说话,跟着进了书房。
老夫人看着侯爷,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家里这些孩子,最有读书天份的就是三爷许荛,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眼看着就要选官上任了,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说:“侯爷,这事你有个什么章程啊?”
侯爷听了,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的说:“母亲,我现在加派了人手去找寻荛儿了。”
老夫人打断侯爷,说:“侯爷,加派人手是一方面,找到人自然是最好的,万一找不到呢?找不到人咱们该怎么办?荛儿还有个姑娘,这个姑娘该怎么办?还有张家那边,是不是已经派人去说了这件事情了?”
侯爷有些惭愧的说:“母亲,昨天接到信之后我就一直在外面找人,今天过来咱们家探问的人也多,我一时还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侯爷啊,你是这侯府的侯爷,就是这侯府的主人,侯府的人都听你调派,现在赶紧派人去张家报信,请张家的人过来商议,还有荛儿留下的姑娘以后要怎么样生活,这都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这是荛儿这边留下的一条根。”
老夫人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的斤两,也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强求自己的孩子怎么样,只求做个富家侯爷,也幸好是家里出了个好学上进的三爷,眼看着三爷考中进士,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侯府的未来也让人很是期望了,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事情。
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侯爷,这么些年,眼看着咱们侯府实力越来越弱,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心里也着急,咱们侯府,上上下下这样多的人,还有依附咱们侯府过活的人家,都是咱们侯府的责任,我知道你责任重大。”
侯爷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满头银发,偌大的都城,能活到这个岁数的都在家里含饴弄孙,而自己的母亲,却要为了家里的事情跟着操劳,永宁侯爷心里很是惭愧。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世子守成尚可,开拓不足,咱们侯府想要继续发扬光大,就得再有个能力出众的人才行,原本荛儿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他帮衬,世子这边压力能小很多,只可惜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咱们就只能顺应事实,再找一条最合适的道路。”
永宁侯一个劲的点头,老夫人说:“前边你看着安排,我这会就去看看荛儿的姑娘。”
虽然许荛是妾室生的,但是在老夫人看来,都是自己儿子的血脉,都说嫡庶有别,老夫人是个慈爱的人,对于孩子,其实都是一样疼爱的。
吴嫂子没想到老夫人现在过来了,许栀正躺在床上呢,看到老夫人带着人过来了,赶紧起身要下床行礼,老夫人赶紧扶住,说:“你小人家的赶紧躺下来吧,跟老祖母不要行这些虚礼。”
前世老夫人有没有来许栀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小孩子,才四岁,除了吃就是睡,下人要是瞒着,她说不得早早的就吃了饭上床睡觉了呢。
老夫人问跟在许栀身边伺候的吴嫂子许栀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吴嫂子恭敬地回答,许栀则是紧紧的抱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夫人的胳膊,大腿自己过来了,没有道理自己不赶紧抱住啊。
老夫人过来许栀这边,侯夫人吴氏跟世子的夫人大奶奶得了信也赶紧过来了,许栀小小的房间里一时之间或站或坐的满满的都是人。
老夫人看着仓促之间过来的侯夫人婆媳两个心里一个劲的叹息,刚才进来的时候,屋里就一个吴嫂子在伺候,作为当家主母的侯夫人,还有执掌府里中馈的大奶奶,对这个小小的孤女一点没有照顾到,老夫人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老夫人既然已经把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晚辈,自然就不会对着这些事情指手画脚,但是既然大家已经都过来了,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小小的人儿的背,说:“我就是过来看看咱们小九,大家也都忙了一晚上了,都回去歇着吧。”
侯夫人看着穿着一身白色绫缎小衣小裤的小女娃,这会安静的坐在床上,小手紧紧的搂着老夫人的胳膊,说:“母亲,您也忙了一天了,这边我派人看着,您回去歇歇吧。”
许栀听了,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又用了几分劲头,但是再怎么用劲,也是才四岁的小娃娃,倒是许栀表现出来的那份惶恐,让老夫人心里愈加的酸楚,到底是失了父母,孩子再小,也是会有感应的啊。
老夫人已经过来看过了,知道府里人应该是不会难为这个小孩子,就想要起身回去,谁知道许栀竟然还是紧紧的抱着老夫人的胳膊。
侯夫人见了,说:“九丫头,老祖母年纪大了,这回得回去歇息了。”
许栀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老祖母,您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不好,我知道我爹娘以后再不会回来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对着屋里众人厉声喝道:“你们谁在孩子跟前嚼舌根子了?”
屋里众人除了侯夫人跟大奶奶,一下子都跪了下来,侯夫人更是皱着眉头看着许栀,说:“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母亲,我这就处理这院子里的人。”
老夫人听了,心里一个劲的叹气,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这大儿媳妇的语气,吴氏嫁到侯府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人自然是清楚的。
刚开始那几年,吴氏跟永宁侯爷那是好的蜜里调油,小两口很是过了两年好日子,只可惜后来永宁侯爷死活要把祝姨娘从教坊赎买出来带回家里,两个人就成了仇人。
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大儿媳妇不懂事,侯夫人呢,觉得自己的婆婆不向着自己这个儿媳妇,面子上都能过得去,其实暗地里关系倒是不怎么和睦就是了。
许栀看到老夫人发威,吓了一跳,本着抱紧粗腿不放松的想法,依旧是紧紧的拉着老夫人的胳膊,许栀前世看淡了生死,现在对于脸面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是根本就不在意的,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要脸面有什么用呢?
老夫人看着依旧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胳膊,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孩子,只能叹了口气,交代吴嫂子给许栀穿好衣服,抱着随着自己回去。
一个小小的孤女,侯夫人还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大奶奶倒是不乐意了,侯府里面这么些孩子,真没见老夫人对哪个比较是哪个上心过,得了老夫人的青眼,那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家里不光是许荛有闺女,自己还有两个闺女呢。
大奶奶张嘴想要说话,看到老夫人阴沉的脸,最终是没有说什么,只能看着老夫人带着许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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