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京城往河西走,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离河西还有两百多里地的时候,路嬷嬷已经找出自己的厚棉袄穿上了。
李家的小儿子叫李延亮,闺女叫李延霞,大孙子叫李家梁,路嬷嬷听他们讲,住在老夫人陪嫁的庄子上的基本上都是忠勇侯府当年的家将以及他们的后代, 都是已经跟着忠勇侯府一起姓李的,当年老夫人遣散忠勇侯府众人的时候,也就是这些人对忠勇侯府念念不忘,舍不得离开,老夫人这才把人都安置在自己的庄子上。
这些人取的名字都是按着辈分来的,老李头下一代都是延字辈,下下一代是家字辈,这是忠勇侯府当年的一位幕僚帮着定下来的。
路嬷嬷原想着李家梁是个孩子,就让他跟自己一起坐在马车上,谁知道李家梁不是很愿意,偷偷的跟路嬷嬷说,如果自己跟路嬷嬷一起坐在马车上,就这样坐着去河西,会被人瞧不起的,他是个男人,要么跟别人一样步行,要么就骑马,总归是不能坐马车走的。
路嬷嬷听了,心里觉得好笑,到底是心疼这个孩子,一日三餐都给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皮货行的商队雇了一个镖局的人帮着护送,他们因为不是官家,是商家,是不能到驿站里面去歇息的,所以,一般都是遇到客栈就去客栈里面歇息,如果错过了呢,就在野外凑合一宿,他们是男人,而且都是正值壮年的,自然是没问题,但是路嬷嬷不行呀,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晚上就这样宿在野外,如果再吃不好,睡不好,真能病了的。
路嬷嬷就在自己的马车里面放了好几床的被褥,也不怕花钱,路过小镇县城的时候,都要采买大量的吃食,宿在客栈还好,让客栈的人给准备热汤热饭,如果宿在野外,那就一定要自己做些热呼的饭吃。
在走了十几天之后,总算是看到河西的城门了。
路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许棣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看到路嬷嬷回来,赶紧迎上前。
路嬷嬷看着许棣,高兴的说:“棣哥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呀?”
许棣笑着说:“我跟皮货行的人说好了,他们接到信之后就赶紧去给我报个信,我听他们说你们今天就能到,我就过来等着了,嬷嬷,您这一路上辛苦了。”
路嬷嬷笑得很是舒畅,说:“我这一路上都坐马车的,不辛苦,不辛苦,家里都还好吧,你娘亲怎么样?”
许棣笑着说:“嬷嬷,家里一切都好,您先别操心家里了,您这一路上辛苦了,咱们先家去,坐下来好好的歇一歇再说话的好不好?”
路嬷嬷说:“那容我先去跟皮货行的李掌柜说几句话。”
许棣笑着说:“有我呢,还能劳烦您吗?您也就在车里安生的坐着,我这就去跟李掌柜道个谢。”
许棣出面,李掌柜自然是又给了几分的面子,就在城门口相见了,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揖手告别。
路嬷嬷已经把李家的人的情况写信跟许家人说了,信拜托李家商行的人提前给送了过来,许棣看到李家兄妹还有李家的孙子,就知道是谁了,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人往城里走。
现在的河西,只开了东西两个城门,南北两个城门已经关闭,而且日夜有人值守,进城不光是需要看你的路条,还得仔细的检查你带着的行李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违禁的东西,随着气温越来越低,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了。
路嬷嬷从马车的窗户往外看,看到街上比起天气暖和的时候萧条了很多,就知道现在的形势真的是越来越严峻了。
张兆慈已经捧着自己的肚子,带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路嬷嬷的马车来了,赶紧迎上前。
路嬷嬷看着步子矫健的张兆慈,赶紧拦住,说:“我的三奶奶,您都这个时候了,一定要小心呀,慢些走,慢些走。”
张兆慈笑着说:“我这不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路嬷嬷,实在是想的慌了吗,嬷嬷您一路上辛苦了。”
路嬷嬷说:“不辛苦,不辛苦。”
后面许栀跟李家小姐俩都过来给路嬷嬷行立,路嬷嬷赶紧拉着,说:“我看着咱们这三个姑娘都长高了呢,而且也是越来越好看了。”
张兆慈拉着路嬷嬷往院子里走,说:“嬷嬷,咱们呢先回家,我给李家兄妹还有李家的小英雄都准备好了房间了,先让他们放好行李,梳洗一下,咱们再坐下来,一边吃喝,一边说话,您看怎么样?”
李延亮被安排跟侯府过来的两个侍卫住一起,李延霞跟青苗青穗住一屋,李家梁则是跟着许棣住在后院的东厢房里面,许棣在自己住的房间的外面又砌了一盘炕,就让李家梁睡在那盘炕上,许棣实在是不习惯跟别人,特别是一个男孩子睡一个炕头上。
等到李家三个人给张兆慈见过礼之后,张兆慈说:“家里现在就是这个么情况,地方不够大,咱们先挤吧着住着,等以后咱们换了大房子了,我保证你们一人一个房间。”
李延霞本身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听到张兆慈这样保证,笑着说道:“那就先谢谢三奶奶了。”
张兆慈吩咐青苗带着下去安置,自己拉着路嬷嬷的手,问这一路上怎么样。
路嬷嬷就把进京城之后到侯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侯府给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路嬷嬷带回来的除了老夫人给的东西,还有侯爷也给了一些东西,拜托路嬷嬷一起给捎了过来。
路嬷嬷拿出那个缠枝花的檀木盒子,说:“这个是老夫人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带给你的,是一万两的银票。”
张兆慈吓了一大跳,说:“哎哟,祖母这是要做什么呀,一万两呢,侯府平日里的花销一年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两啊。”
路嬷嬷就把庄子上的事情跟张兆慈学了一遍,张兆慈听了,用手摩挲着檀木盒子上的花纹,叹了口气,说:“为长辈分忧,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祖母这样做,让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路嬷嬷说:“都是老夫人的一片心,大概是把钱给你们了,她老人家心里也会安生些吧。”
张兆慈说:“那行,这钱我就作主先收下,不过具体后面要怎么做,我还得跟三爷棣哥儿好好的商量下。”
路嬷嬷说:“这个自然的,庄子上那么多的人呢,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就能把人都安排好了的。”
路嬷嬷的回归,让许家众人觉得总算是生活正常了很多,就连借居在许府的李家的两个小姑娘也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
许栀忙前忙后的给她整理东西,路嬷嬷笑呵呵的看着像个小蜜蜂一样忙碌的小姑娘,说:“九姑娘呀,不用这样忙了,这些东西就这样放着,等到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就好。”
许栀说:“嬷嬷,您这来回都快要两个月呢,我很想您,您有没有想我呢?”
路嬷嬷笑着说:“当然想你了,晚上睡觉我都要醒好几次,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蹬被子呢。”
许栀听了,眼睛都亮了,开心的说:“我也是,我也是,我夜里都要醒个一两次的,醒了就喊嬷嬷,青苗姐姐总是跟我说嬷嬷回京城了。”
路嬷嬷笑呵呵的说:“以后我就再跟姑娘一起在这里睡觉了,我这次回去看过了,老夫人在她院子旁边给你留了一个小院子,说等你回去了就让你在那里住着,还要再给你找几个丫鬟婆子,侯府姑娘身边可得有十几个人服侍的呢。”
许栀听了,叹了口气,说:“嬷嬷,这样有什么意思呀,反正吃那些饭,睡一张床,身边围着那些人,除了有个排场,还能有什么用处呢,我觉得咱们现在在这里就挺好的, 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家里的事情咱们大家商量着来。”
路嬷嬷说:“你这样说呀,跟老夫人说的差不多,九姑娘呀,咱们是公侯府里的千金小姐,该有的东西就要有,别人有咱们为什么不能有呢?都一样是侯府的子孙,咱们在这里守着,也是为了侯府,等会去了,一定要把该有的款拿出来,让那些人知道,咱们虽然没有在侯府一直待着, 但是咱们不比他们少什么。”
许栀盯着路嬷嬷看了看,笑着说:“嬷嬷,我怎么觉得您这次从京城回来,底气这么足呀。”
路嬷嬷说:“我这次回去呀,老夫人跟我讲了,咱们虽然远在河西,但是总归是侯府的子弟,侯府里面的人有什么咱们就得有什么,而且,咱们还得比他们的好才行呢,老夫人让咱们不要因为在这里就觉得比他们那些人短了什么才对。”
如果这样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说这些,能不能听懂不好说,但是许栀听懂了。
许栀点了点头,说:“道理是都懂了,可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手里有钱想要花出去也不容易吧,咱们还是把钱攒着,等以后能去南方,咱们就用这些钱,买些稀罕的东西,让三舅给捎到北方去卖了,钱生钱才好呢。”
路嬷嬷没有看不起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手里有大巴的银子抓着,想做什么不行?那些低调的大商人,日子过的比起有些官宦人家可是好多了。
路嬷嬷点了点头,说:“咱们还知道做买卖挣钱呢,正好 不管是做什么咱们都要踏踏实实的。”
许栀认真的听着路嬷嬷跟自己讲的这些话,许栀可是知道,世子夫人成日里带着自己的两个姑娘处理家事,还会把家里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讲给她们听,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她们能够明白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为的就是能够把自己的陪嫁打理好,把自己的家事管理好。
路嬷嬷翻着三个小姑娘这些日子记下来的账目,心里一个劲的点头,三个人的笔迹不同,路嬷嬷都能够认出来的,这三个人里面,许栀是个厚道的性子,李家大姑娘是个柔绵的性子,这样的人嫁到大家族里面去估计的吃一番苦头才能把事情做好。
不过好在李大人李夫人知道自己大姑娘的性格,听说正在议亲的人家是个小户人家,那个跟李悦林议亲的小伙子也是要走科举的,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因为许棣跟李悦溪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那边现在催着两个人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最好是把婚期也给定下来,李大人跟李夫人自然是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他们家着急不是自己家里着急了,李夫人跟为来的亲家母说了,家里人都疼孩子,想着再把闺女留几年,婚事定下来可以,但是这一两年成亲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人家也是紧追着不放,跟京城侯府人家的少爷做连襟,就是以后科举出来了,想要去做官,不也有个能依靠的吗,这个便宜,谁都能看得到的。
至于未来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路嬷嬷其实是单独给她留了作业的,李悦溪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原本就是个很大气的孩子,再加上最近跟着读了很多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路嬷嬷看着账本上李悦溪写的那些字,一个劲的点头,要说起来呀,张兆慈这个人还真是会看人,愣是看中了李悦溪这个八品主簿家的小姑娘,路嬷嬷觉得这个李悦溪就是一块璞玉,稍加雕琢,日后一定能够大放异彩。
路嬷嬷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的,趁着晚饭前这个空,前院后院的把东西分发下去,院子里几个帮佣的婆子都千恩万谢的,惹得路嬷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晚饭许荛赶回来吃的,这是给路嬷嬷接风的晚饭,青苗跟青穗在自己住的西厢房的外间弄了一桌,请了李延霞跟李家梁吃,至于李延亮,则是跟着侯府的两个侍卫由许荛的两个幕僚陪着一起吃的。
何嫂子拿出自己的本事,给做了一桌子路嬷嬷爱吃的菜,还有好几样是从后院的暖棚里面摘下来的。
路嬷嬷看着桌子上的绿色蔬菜,一个劲的说可惜了,许棣拉着路嬷嬷坐下来,说:“嬷嬷,菜种了来不就是为了吃的吗?咱们吃了它们,它们也就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了,来来,您先尝尝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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