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一家人在前厅一起吃的。
三个人加上林嬷嬷王嬷嬷,菜上齐了之后,许栀就让伺候的几个人去隔壁房间吃饭,因为郑伯源这个主人回来,晚上整个郑宅的人都加餐。
许栀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郑伯源,黑了很多,问道:“相公,你们训练要一直在海上吗?”
郑伯源说:“不仅仅是在海上,还要在陆地训练,毕竟有些时候倭寇会登陆,我们就要跟他们在陆地战斗。”
许栀说:“海上作战是不是更加危险?”
郑伯源说:“是,大海有些时候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下一刻就会波涛汹涌,我来到这边之后,很是适应了一段时间才算是适应过来的。”
许栀给郑伯源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说:“相公辛苦了。”
郑伯源说:“这次出海训练,原本很快就能回来的,途径一个小岛,发现了一股倭寇,我们商量了一下,用这一小股的倭寇检验了一下最近的训练成果,好在是都安全的回来了。”
想到来越州之前父母还有兄长对自己说的那些关于倭寇的事情,许栀担心的说:“我听说这些倭寇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一直在海上漂着,经常登陆来祸害咱们大梁的百姓。”
郑伯源说:“就是这些人,这些人大部分是扶桑人,其中也 有咱们大梁的人。”
郑源源奇怪的问道:“哥哥,大梁的人怎么会跟这些倭寇一起来杀害咱们大梁的人呢?”
郑伯源耐心的说:“这些人很多都是海边渔民,有些渔民被渔霸欺压,或者是被人欺辱了,没有办法就去海上做了海盗,跟境内那些站上为王的盗匪一个意思,而这些倭寇呢,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就拉拢这些海盗,结成一股一股的势力。”
郑源源点了点头,说:“我懂了。”
郑伯源说:“咱们越州,因为是开了海禁,所以海防的力量还是很强的,但是一些别的沿海的地方就不行了,经常会有倭寇海盗上岸杀掠。”
郑源源说:“那你们会不会派人过去支援这些地方呢?”
郑伯源说:“从辽东,到通州,再到钱塘,继续往南,一直到琼海,都是咱们大梁的海岸线,既然是咱们大梁的国土,自然是不得侵略,沿海的这几个总兵,自然是相互守望相互支援的。”
许栀看郑伯源虽然跟自己还有郑源源说话,但是兴致看起来确实不是很高,许栀有些奇怪,待到吃过饭,郑伯源去前面的书房,许栀想了想,端着一碗消食汤,去了书房。
看到许栀进来,郑伯源赶紧接过许栀手里的托盘,说:“你让人过来说一声我去后面喝就是了。”
许栀说:“我接着这个机会过来跟相公说说话。”
听到许栀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郑伯源有些愣怔,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说:“娘子有什么话要说吗?”
许栀说:“吃饭之时我看相公神色不对,想着相公是否有为难之事?”
郑伯彦没想到许栀洞察力竟然这么厉害,自己已经是极力的隐藏了,却还是没有逃过许栀的眼睛。
郑伯源坐在许栀的对面,叹了口气,说:“这次出去,抓了几个活口,其中一个就是越州附近的渔民,早几年因为前任越州总兵杀渔民冒领军功,逃到还上去做海盗,后来被一股倭寇游说去跟他们在一起,据这位渔民所言,海上还有很多这样的渔民,他们对这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最重要的是,他们跟大梁的水师有不共戴天之仇,每年秋天是这些人频繁上岸的时候,我怕到时候会出事。”
许栀惊讶的说:“就是前任越州总兵傅瑜惟做下来的那桩事情吗?”
郑伯源没想到许栀竟然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就是那件事情。”
许栀不由得点了点头。
前任越州总兵傅瑜惟为了让自己的功劳看起来更大,在一次倭寇上岸袭扰的时候,屠了几个海边的村子,冒领军功,只可惜没多久这件事情就露了馅。
梁承帝是个爱民的皇帝,得知此事震怒,当即派了自己的侍卫,星夜兼程来到越州,提了傅傅瑜惟进京问罪,落实罪名之后,傅家株连九族,成年男子当即午门问斩,未成年的男子发配边疆,府中女眷发卖教坊。
这是大梁建朝最严厉的一次处罚,而傅瑜惟案件,发生在河西保卫战之前。
梁承帝对傅瑜惟的这个处罚,太傅首辅都反对的,傅家当初也是开国功臣,傅家因为傅瑜惟受到这样的对待,让京中很多人家心惊胆战,唯恐物伤其类。
听说在朝堂之上,梁承帝发了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质问为傅家求情的那些人,他们傅家的人命是人命,那些枉死的老百姓就不是人命?
因为这件事情,大梁朝的官场很是肃静了一阵子,就连一直小动作不断的几位皇子也是收敛了很多,人人都知道,梁承帝对于自己的子民,非常的看重。
许栀说:“甘总兵来到之后,有没有好好的安抚那些渔民?”
郑伯源说:“听说甘总兵曾经去海边祭奠过的,阿栀,那些人命已经是被填进去了,而那些逃出去的对于越州的水师,那是恨之入骨,那些倭寇,因为这个缘故,很是拉拢了一些渔民,倭寇最近几次上岸,都是那些渔民带路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越州城,危矣。”
许栀点了点头,说:“相公,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郑伯源说:“我回来之后就把这个事情跟甘总兵说了,甘总兵也是忧心此事,只是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解决的法子,那些渔民,如果继续这样跟倭寇混在一起,万一带着倭寇上了岸,摸到越州城来,会酿成大祸的。”
许栀说:“既如此,为何不将那些渔民招回来呢?”
郑伯源苦笑一声,说:“如何招回来?毕竟当初是越州的水师动手,将人家的村子屠了,村中老幼,死状极惨。”
许栀说:“这几个村子,总不能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吧?相公,还是要跟村中幸存的人好好的讲道理,让这些人把那些渔民劝回来才是啊。”
郑伯源说:“谈何容易?甘总兵的幕僚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可是去了人家村子里,人家一听我们是越州水师的,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还怎么继续谈下去?”
许栀听了,沉吟良久,说:“相公,老百姓过日子,无非就是图个温饱而已,这越州治下百姓,都是要归越州府衙所管辖,为今之计,还是让甘总兵去找越州知府,请越州的知府出面,好好的安抚那几个村子幸存下来的渔民,这样不好吗?”
郑伯源说:“这越州知府秦南圻,是三皇子门下,很是无用,不论是政令还是平日里的公事,都不怎么管的,甘总兵不是没有找过,没用的。”
许栀说:“上午我跟源源去沈家,给沈家老夫人祝寿,认识了甘州同知奚初宁的夫人,奚夫人为人大气,我又听人说越州的奚同知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相公为何不去找奚大人呢?”
郑伯源说:“这奚大人虽然勤政爱民,但是一直跟我们水师不来往的,甘总兵不是没有去拜访过,总是让人家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了,现在甘总兵也是对这越州府衙的几位大人没有办法。”
郑伯源叹了口气,说:“越州府丞孙茂良都是个爱说话的,只可惜他是个爱钻营的,就算是他答应下来,也没有能力去做。”
许栀说:“这事情呀,还是要着落在奚大人身上才是。”
郑伯源惊疑的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许栀说:“上午在沈家,我除了见过奚大人的夫人,我还见了秦大人的如夫人,我听人讲,秦大人府上后宅之事,都是这位如夫人在打理,就连去沈家给沈家老夫人祝寿,都是这位如夫人出面,相公,你有没有深思过这里面的事情?”
郑伯源说:“我是听人讲过,说秦夫人出身乡野,不识字,为人粗鄙,早些年 因为操持家事,伤了身子,一直在府中修养。”
许栀说:“我琢磨着,这秦南圻是三皇子安排在这越州的耳目,不仅仅是为了从越州捞钱,估计还在越州有什么事情,就连秦南圻的那位如夫人,也不是一般人,相公,照着这个查下去,说不得还会有别的收获呢?”
郑伯源听了许栀说的这些话,脸色越变越难看,许栀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郑伯源说:“我怕这越州会成为第二个河西。”
许栀叹了口气,说:“说不定是河西是第二个越州呢?”
郑伯源听了许栀的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吧?”最后一个字,郑伯源说的很是迟疑,随着这个迟疑而来的,却是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惊骇。
许栀其实是想到发配路上路过越州的时候,听别人说起的事情。
傅瑜惟是大皇子的人,当初做下这桩事情,是上了三皇子的当,傅家成为大皇子跟三皇子争斗的炮灰,新皇登基之后,这其中的事情才大白于天下。
郑伯源用拳头恨恨的砸了桌子一下,接着就是一声深深的叹息,许栀看着郑伯源的手,那手上已经红了,一看郑伯源就是用了大力气。
许栀说:“相公,这算什么,当初可是河西城中几万的百姓还有雁门关呢。如果没有拼死抵抗,现在这雁门关都不知道是谁的。”
郑伯源气的眼睛都红了,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仅仅是为了一己之私呀。”
许栀冷笑两声,说:“什么一己之私?他们是单独一个人吗?他们身边围着那么多想要那破天富贵之人,就算是他们自己想不出来,总是有能够帮着他们想出来的。”
想到自己曾经听到自己的父母还有兄长关于这些事情的评价,许栀说:“他们仅仅只是想着攘外先安内而已,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眠,至于是不是引狼入室,他们不在意。”
郑伯源说:“真真是混账之徒。”
许栀叹了口气,说:“相公,日后行事,总是要先仔细想一想才是,皇上虽然春去鼎盛,可是几位成年的皇子羽翼渐丰,日后,为着那个位子,这大梁的土地,不会少了腥风血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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