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府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还在说这个下午世子夫人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世子赵子琦是被自己的夫人从房间里打着出来的, 一路撵着打到了赵子琦所谓的书房所在的那个小院子。
府中的人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府中一向是最要脸面的世子夫人,竟然也又这么泼辣的一面,手里拽着一个竹制的痒痒挠,另一只手提着裙角,跟在世子的身后,一路走一路高声喝骂,只可惜,这世子夫人是高门贵女,自小规距学的好,平日里说话都不见有大声的时候,更何况骂人呢?
从许芍院子一路到赵子琦的院子,一路上那些看现场的府中的丫鬟婆子,就听到自家这位世子夫人,一路撵着自家的夫君,一路骂着:“赵子琦,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啊?你平日里混也就罢了,你连你儿子的婚事都拿来混,你这么多年的父亲是白当的吗?赵子琦,你站住!”
赵子琦拿袖子蒙着脸,一路往自己那个小院子而去,进了院子之后,直奔正房,正好他那个最心疼的通房从房里出来呢,看到赵子琦,一把拉住,说:“世子爷,您回来了啊,正好,我们姐妹几个等着爷回来调胭脂呢。”
赵子琦这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胭脂呀,一把就把那丫鬟给推到一边,进到房间里之后,关上房门就没了声音。
许芍这个时候也进来了,几个丫鬟看到许芍,上前阻拦,许芍心里发狠,一脚就把站在起那面的一个丫鬟给踹倒在地上,另外几个看事情不好,就没敢在靠前了, 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看平日里最是端着的许芍这会疯魔了一般,有两个丫鬟更是吓得去了后院。
许芍使劲的拍着门,赵子琦不仅把门闩插好了,更是在门后使劲的顶着,对许芍说:“夫人,这事是我那岳丈一力操持的,我跟父亲没法子,栀能听他的,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赶紧回娘家问问去。”
许芍用脚使劲的踹了门几下,气喘吁吁的说:“我娘家那边我自然是要去仔细问问的,我就问你,你明知道我在给行哥儿盘算亲事,你是行哥儿的亲生父亲,你也知道行哥儿的亲事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你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赵子琦哀声解释道:“夫人啊,娘子啊,为夫哪里有这个胆子啊,我也是刚刚被父亲告知此事,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永宁侯府这是要做什么?连外孙的亲事也要管的吗?”
许芍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也顾不得跟赵子琦继续白扯,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芍让周嬷嬷赶紧派人回府去打探,晚饭之后,许芍就得知了新科进士林致宁去许家求娶四姑娘的事情。
许芍的气的摔了一整套的青瓷茶具,第二日更是连床都没起来,这会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连婆婆那边每日的晨昏定省都不在意,赶紧派人去泰安,结果人刚到通州呢,就接到了回京的赵思行。
赵思行跟周君红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赵思行这些天思前想后,把外祖父写给自己的信看了好几遍,觉得现在就凭着自家的情况,找周君红这样的媳妇,是最最合适的。
赵思行性格虽然有些懦弱,但他也是从小看着自己的娘是如何败光了那万贯嫁妆的,赵思行原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他打小就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是金钱如粪土,但是在泰山书院待的这几年,已经随着书院的学子出去过好几趟了,接触了民生疾苦之后,赵思行也学会了思考。
对于自己的亲事,赵思行一向奉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从小就认真读书,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的母亲高兴。
但是这几年,他认真的思考过之后,觉得其实自己的家,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虽然母亲已经极力的不让自己掺和到府中的那些事情中去,但是作为府中的一员,真的是不hi想不掺和就不掺和的。
赵思行见过周君红之后,认真的思考了两天,应下这门亲事,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一百个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是现在,赵思行已经找不到比周君红还要合适的人,他跟周君红谈过一次之后,就觉得,周君红这样的性格,脾气,在那个泥潭一般的家中,应该是能够过的很好。
周君红跟赵思行见过之后,就回辽东备嫁,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把亲事定下来,赶紧成亲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成亲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两个人去做。
许芍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赵思行归家衣裳都没换,先去了母亲的院子里,看到躺在床上容颜憔悴的许芍,赵思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许芍抓着赵思行的手,愤恨的说:“行哥儿,咱们娘俩就是别人眼里的笑话,我也是你外祖的孩子,凭什么你外祖处处为你舅舅们打算,从来不为我们打算。”
赵思行低着头,看着许芍的手,那双手,印象中一直是细腻柔润的,但是现在,皮包着骨头,一条条的青筋浮了出来。
许芍眼里含着泪,说:“我嫁到这府中,二十多年了,上面有那狠心恶毒的婆婆压着,下面还有你父亲这般无情无义的身边人算计着,行哥儿,你母亲我过的艰难,可我总想着,我的孩子不能再像我一样过的这么难。”
赵思行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眼里的泪顺着腮边淌了下来,赶紧拿帕子帮着许芍擦了擦眼泪,说:“母亲,儿已及冠,再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儿,儿的亲事,母亲且放宽心。”
许芍一把甩开了赵思行的手,尖声喊道:“我放宽心?我如何放宽了心?行哥儿,你知道你娶了那个边城出来的武将之女,日后会如何被人笑话吗?行哥儿,你又如何知道,一门合适的亲事,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助力?”
赵思行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的抚着许芍的背,柔声说道:“母亲,且不说我祖父外祖父都是当朝的侯爷,就说我舅公是探花,我舅舅姑丈是进士出身,我还有一个状元郎表弟,我还要什么助力?母亲,儿在泰安这几年,不仅仅是读了圣贤书,还去见识过很多的人间疾苦,儿后来想过,人这一辈子,自己没有本事,助力再好,也不会走的很远。”
看到儿子这样听话,许芍心里很是欣慰,但是想到孩子的亲事,许芍又是一阵烦躁。
还是周嬷嬷,看许芍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赶紧上前,说:“夫人,大公子刚回来,衣裳都没换就先过来看您了,还是先请大公子回去洗漱一番,换过衣裳再过来吧?”
许芍赶紧抹了抹眼里的泪,对赵思行说:“行哥儿,你赶紧回去洗漱一i下,然后去见过你祖父,你这亲事,来的憋屈,我都想过了,事已至此,我就是在闹腾,也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咱们从你祖父祖母还有父亲那边要些好处过来才是。”
赵思行听了,惊疑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安顿下许芍躺着,这才陪着赵思行往外走。
赵思行没想到在府中一向是清高行事的母亲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问周嬷嬷:“嬷嬷,母亲这是怎么想开的呢?”
周嬷嬷自然是明白赵思行问的是什么意思,笑着说:“永宁侯府的大少爷,前些日子听说咱们夫人病了,特意过来探过病。”
赵思行听了,恍然大悟,许棣行事,赵思行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表弟来过,母亲能够这样想就不难理解了。”
周嬷嬷叹了口气,一边陪着赵思行往院子外面走,一边说:“咱们夫人呀,就是太为这府中众人着想了,每次都是宽了别人的心,难为了自己,我们跟着劝了,夫人总说嫁过来,那就是一家人,公子不要嫌老奴说话不好听,府中有些的人,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拿捏了夫人,才让夫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如若不然,咱们夫人当年那十里红妆的嫁妆,为何到今日所剩无几?”
赵思行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事关长辈,他作为晚辈不好说什么。
周嬷嬷看赵思行一脸的若有所思,索性接着说道:“夫人为了大公子的亲事,筹谋很久,原想着跟永宁侯府的四姑娘结亲的,谁知道公子的大舅母死活不同意,公子的外公还帮着公子寻了现在这门亲事,夫人想来心里难过,也幸好前些日子咱们永宁侯府的大少爷过来开解了夫人一番,夫人这才算是想开了。”
赵思行点了点头,说:“我日后寻了表弟,定当好好谢过表弟才是。”
周嬷嬷把赵思行送到前院他的住处,这才折返回了许芍的院子。
许芍还是躺在床上,她的婆婆派人过来请过几次,都让许芍以公公随意给亲孙子定了一门亲事,许芍这个做母亲的被气病了起不来床推了不去,许芍的婆婆,历来是喜欢在这个侯府嫡女出身的大儿媳妇面前拿张作势的,仗着婆婆的身份,对许芍多家指摘,碍于孝道,许芍不得不忍下来,但是现在,就这么伤了婆婆的颜面,许芍心底竟然还有几分的快感。
周嬷嬷回到许芍的房里,看许芍已经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赶紧说道:“夫人,您身子虚,方才情绪又把好,还是躺下歇着才是。”
许芍叹了口气,说:“躺了好几天了,骨头都觉得酥了,你看行哥儿对这门亲事有没有勉强的地方?”
周嬷嬷笑着说:“我看大公子倒是没有勉强的地方,表少爷不是说人家那姑娘已经去泰安见过大公子了吗?应该是大公子看中了才定下来这门亲事的。”
许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你说,我要不是去娘家闹着让四丫头嫁给行哥儿,行哥儿是不是就不用娶这个武官家的姑娘了?”
周嬷嬷赶紧说:“夫人啊, 行哥儿的亲事已经成了定局,咱们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表少爷也说过,行哥儿那媳妇,可不是一般的人,您天天受那些腌臜气,说不定行哥儿媳妇来了,就能帮着您把这口气给挣回来呢?”
许芍听了,不再说什么,周嬷嬷看许芍神色松动,心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可是被许棣再三的交代过,赵思行的亲事,不能出一点的差错,这不仅仅是关系到赵思行的为来,更关系到许芍的为来。
许棣仔细的思考过,许芍的身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颗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炸了,既然如此,那就得找一个合适的人跟在许芍的身边,不仅仅是放着许芍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更要帮着许芍抵挡那些来自家中长辈的无妄之气,而周君红,是许棣以及吴慕岳还有永宁侯也认为的最合适的人选。
周嬷嬷挨着许芍坐在床沿上,轻声说:“夫人,您不要嫌弃老奴说话不好听,就咱们府中这个样子,京中那些相熟的人家,但凡是疼爱自家姑娘的,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老夫人此人,面甜心苦,谁愿意让自家的姑娘来伺候这样一个不仁慈的老婆婆呢?”
许芍看了周嬷嬷一眼,周嬷嬷是许芍的陪嫁丫鬟,成亲自后回来继续伺候许芍的。
周嬷嬷拉着许芍的手,小声的说:“当初夫人死活闹着要嫁过来,咱们侯爷跟夫人拦着不让,奴还记得那个时候侯爷跟夫人说的,侯爷说这永平侯府,不是什么好人家,夫人嫁过来,总是要吃过很多亏之后才能明白的,可夫人不听,死活要嫁,咱们侯夫人没法子,值得给夫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才让夫人嫁了过来。”
想到少不更事之时酿下的苦果,许芍实在是忍不住,伏在周嬷嬷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周嬷嬷只是轻轻的抚着许芍的背,轻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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