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从皇宫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大儿子都站在马车前等着呢,看到自己,赶紧过来,跟已经搀扶在一侧的许荛一边一个搀着。
冯相过来,笑着说:“许侯爷留步,老夫有两句话要跟许侯爷讲。”
永宁侯看了看世子跟许荛,两个人走到一旁等着,冯相见了,笑着点了点头,说:“许侯爷,今日大朝会,也没有商议出一个法子,我想云安县那边一定要派人过去的,您有没有好的人选?”
永宁侯摇了摇头,说:“兹事体大,我一个闲散侯爷哪里能够对这样重大的事情指手画脚?冯相爷,实不相瞒,我们家这会还有好几口子人在那边呢,朝廷去不去的我不管,可这会我是恨不能过去那边看看,我那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小孙子也在呢。”
永宁侯苦着脸说,冯相爷自然是知道因为许栀跟郑伯源在淼州,不仅仅是吴慕岳带着许柏跟陈家的几个孩子在淼州,就连陈兆慈也是前几天启程去了淼州,云安县的瘟疫就是陈兆慈从坚持要在淼州附近的村子巡诊发现的,如果不是陈兆慈发现了,任由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横行,会出现什么后果,谁都不清楚。
冯相爷叹了口气,说:“大燕虎视眈眈,虽然北狄跟金人那边都有些压制,怕就怕大燕会暗地里勾结这些人,趁着淼州此次灾难对大梁有所行动,许侯爷,贵府三夫人高义,此次云安县瘟疫,全赖三夫人救治,待到三夫人平安归来,我等定要去城门十里外迎接的。:”冯相爷说完之后对着永宁侯拱了拱手。
永宁侯回了礼,看看时候不早了,对冯相爷说:“我先告辞了,有什么事情还请冯相爷派人去家中送信,许某感激不尽。”
回程永宁侯跟世子还有许荛在一辆马车上,虽然有些挤,却是方便说话。
许荛从昨晚上接到信之后,就一脸的难看,不仅是朝会的时候沉着一张脸,这会还是黑着脸。
瘟疫啊,许荛可是经历过的人,但是在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光是防护措施就跟现在是天壤之别,陈兆慈还带着人在隔离的村子里救治病人呢,就现在的防护措施,能保证人不被传染吗?
许荛心里很清楚,陈兆慈无论如何是会去救人的,但是他却又有些埋怨陈兆慈,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险境呢,家里老的小的这么些口子人呢,万一她有个什么意外,让这一家子人怎么办?
永宁侯看着许荛的黑脸,说:“方才大朝会上你也听到了,圣上其实就是拿着这件事情做试金石呢。”
许荛眼睛都红了,咬着牙说:“那也不能置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啊。”
永宁侯叹了口气,说:“你们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天晚上云安县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那云安县的师爷跟县令,买通了杀手准备去烧村子杀人,为的就是不让瘟疫流传开来,可是那个时候,兆慈已经带着人进了村子里,还安排侍卫跟县里的一班差役把村子给围了起来,也是你们的舅舅跟伯源接到消息之后不放心,伯源带着人赶过去,才没有让人得逞了。”
许荛惊讶的看着永宁侯,永宁侯叹了口气,说:“圣上是个仁君,怎么能不看重百姓的性命呢?我们昨天上午就安排人过去了,圣上还让人从附近调派了物资,要不然,就凭着朝会上的扯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商量出来一个结果呢?”
许荛双手握拳,红着眼说:“父亲,我想去云安县。”
永宁侯摇了摇头,说:“你是三品大员,而且是户部的主事,怎么能够轻易的离京呢?恐怕你去不了。”
许荛语气哀伤的说:“可是我的妻子,女儿,儿子,还有我的姑爷都在那里,我们家五口人,就有三口在了,我知道现在那里是很危险的地方,可是我想要过去陪着他们。”
永宁侯良久未语,坐在一边当背景板的世子不由地对许荛肃然起敬,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自己,会不会敢不敢去云安县呢?
侯爷看着许荛,心里也是难过,可是现在,不仅仅是许荛不能去,就是许家的人,也不能够轻易的去云安县。
世子看到侯爷的脸色,迟疑的问道:“父亲,真的不能去吗?”
侯爷心里叹息,自己的这个长子,也就是占了一个厚道的便宜了,家业交到他的手里,他一定能够好好的守着,能够好好的对待自己弟弟妹妹,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沾边了,实在是不会看事,没有什么天赋。
许荛这会脸色稍微好看些了,靠着马车车厢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侯爷说:“父亲,那您帮儿子分析一下,现在我能做什么,我一心牵挂家人,神思不属,总有不能考虑到的地方。”
侯爷点了点头,说:“我这会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咱们先回家,回家之后慢慢商议,老三,这会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你这个位子,被很多人盯着呢,万一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靶子。”
许荛点了点头,按捺下心里的慌张,使劲的搓了搓手,扭头从车帘子往外看街上的景象。
这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偶尔的还会闻到从路边的酒肆酒楼里面传出来的诱人的饭菜的香味,许荛觉得心里一阵的荒芜,原来总是听别人说,太平盛世不能只看到表面上的繁华,要细细的考虑,是什么人在这份繁华背后替这些普通百姓守护着,那个时候的许荛,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的,但是他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的家属,每每有人需要救助的时候,陈兆慈总是冲在第一位,许荛仅仅只是把陈兆慈的救死扶伤当成是她的工作而已,但是现在,许荛却发现,原来陈兆慈不仅仅只是一名大夫,她还是这太平盛世的守护者。
侯爷跟世子都知道许荛现在情绪不好,可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最后侯爷只能把许荛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使劲的握了握。
回到侯府,侯爷让世子先回去,自己带着许荛去了前院书房,侯府养了几名幕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就是群策群力共同出谋划策的时候了。
世子回了后院,宁氏赶紧让人把午饭给他端过去,世子在宫门前等了大半天,车上没水没饭的,这会又累又饿,看到饭菜,赶紧拿起筷子来吃。
宁氏给他添饭添菜,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上了茶,说:“怎么这个时候呀,大朝会上又吵起来了?”
世子点了点头,说:“这次圣上倒是想让人吵起来呢,只可惜没有人敢伸头,老三家的在淼州的云安县发现了瘟疫,带着人把村子给围起来,她在村子里救治病人呢。”
因着立朝之前的那场瘟疫,大梁的人对于瘟疫真的是谈之色变,宁氏白着一张脸,害怕的说:|“瘟疫?老三家的怎么敢呢?知道那是瘟疫她不赶紧躲的远远的,还凑上去救治,我听说立国前的那一场瘟疫,不仅仅是大梁的大夫都去了,就连大燕那边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帮着救治,最后实在是没法子,就把方圆百里的人还有房子都烧了。”
那真是人间惨剧,又因为过去的时间也不是很久,很多人都听家中的祖辈父辈们说起过。
世子点了点头,说:“老三想去云安县,父亲不让,老三现在呀,我看着都可怜呢,九丫头跟小七都在,对了,舅舅也在呢,可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了。”
宁氏听到吴慕岳也在淼州,很是惊讶,世子叹了口气,说:“幸亏咱们杳儿走的早,要不然,也得遇上这瘟疫呢。”
宁氏听了,赶紧念佛,说:“感谢佛祖保佑,让我儿早早的离开了淼州。”
世子有些无语的看这宁氏,宁氏放下手,说:“舅舅怎么还没有走啊?他去了得有些日子了吧?我听说淼州还没发洪水舅舅就去了,这得一个多月了,淼州那边有什么好的呀,他去了就不走了。”
世子摆了摆手,说:“这个谁能知道呢,舅舅这个人,在外面待了几十年了,心里想什么谁能知道?哦,对了,这事你吩咐下去,不仅是不能让母亲知道,祖母那里更是不能给露一点风声,老三家的可是祖母的心头肉。”
两口子说着太老夫人偏疼陈兆慈,倒也没有别的心思,且不说陈兆慈一手医术,就说陈兆慈对太老夫人的那一份心思,这个家里谁都比不上的,家里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太老夫人能够安然的活到这个岁数,陈兆慈功不可没。
永宁侯府的日子为什么这么好过?太老夫人就是这个家里的定海神针,有太老夫人在,有人要打永宁侯府的主意,就得仔细的掂量掂量,毕竟太老夫人是长公主的独生女,也是当娘勇毅侯府的独苗,特别是勇毅侯府,当年可都是帮着大梁定国立朝的功臣呢,没有一点的家底,能被太祖太宗称为开国基石吗?
宁氏点了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哎,不对啊,昨天圣上来了,跟祖母关在房里说了一个多时辰呢,你说祖母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世子听了,愣愣的想了半晌,迟疑的说:“不会吧,祖母要知道了,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吗?老三家的是祖母的心头肉,小九跟小七不也是都是祖母心尖尖上的吗?祖母要知道了,不会这么平静的。”
宁氏点了点头,虽然觉得祖母有些奇怪,但是还是把心里的那点小异样给按捺下来,去外面吩咐事情。
侯爷带着许荛去了书房,先让人把饭给上来,已经未时了,过了午膳的时间,侯爷饿过了之后肚子不觉得饿,但是还是让人上了小米粥,几样小菜,两盆金银馒头,拉着许荛一起吃饭。
许荛吃的跟嚼蜡一般,侯爷看了有些难受,索性把筷子放下来,说:“老三,兆慈他们在云安县,为父知道你难过,可这京城也不是那么平静,现在云安县需要的很多东西都是要从京城发送过去的,特别是一些药材,那都是朝廷要专门送的,你觉得有些人会让这些得用的药材顺顺利利的送过去吗?”
许荛浑身一震,目光炯炯的看着侯爷,侯爷点了点头,说:“他们现在很需要从外面获得支援,咱们离得远,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圣上跟云安县有飞鸽传书联系,有什么事情咱们就能够很快就知道,万一这边需要调派物资,你这个户部主事是很重要的,你打起精神,不要这样,也算是支援他们的了。”
许荛点了点头,说:“父亲,是我想的狭隘了,我吃了饭就去户部盘点一下物资,特别是那些药材。”
侯爷点了点头,看着大口吃饭的二儿子,觉得这个孩子能够年纪轻轻的做到户部主事,真是有真本事,有大气魄的,拿得起放得下,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之后,摒弃杂念全力以赴。
许荛吃了饭又去了户部,侯爷则是自己坐在书房沉思良久,才把几个幕僚请了过来,侯爷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四更天。
不仅仅是许家,京城很多人家的灯都亮到很晚,甚至还有些亮了一夜的。
许荛在户部忙到很晚,一直到自己的长随催着了,才坐马车往回走。
路过陈兆慈最爱吃的那家糕点铺子的时候,许荛让人停下来,进去想要买两斤。
因着常买,铺子的掌柜认识许荛,赶紧拱手行礼道:“许大人,还是买那几样吗?”
许荛点了点头,掌柜的赶紧让活计给包了几包,许荛要掏钱,掌柜的赶紧拦着,说:“许大人,我们都听说了,许夫人在云安县呢,许夫人高义,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感谢许夫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治染了瘟疫的人。”
许荛想要坚持给钱的,但是这是掌柜的对陈兆慈行为的一种认同,一种感激,许荛双手接过掌柜的手里的食盒,认真的给掌柜的鞠了一躬,掌柜的赶紧回礼,把许荛送到马车前,看着许荛的马车走远了,这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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