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氏也顾不得这里还有客人,连忙匆匆追了出去,终于在下楼的转角追到了自己的丈夫。
“你这是上哪儿去?”小张氏略略抬高了声音。
胡汉民停了下来,习惯性地摸了摸头,笑道:“不干啥,就出去溜达溜达。”
小张氏呸了一声:“你是个最孝敬的,现在家里还有客,娘正着急上火呢,你跟我说你要出去闲溜达啊?是不是要去那头打仗?”
胡汉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是妇道人家打仗就算了,但我婆娘让一个汉子给打了,我面子上过得去?”
小张氏有些无奈,连忙上前拉住他,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他家那两母女,早就哭着喊着说是咱们仗着爹的身份欺负人,还说咱爹是捞着了好处。”
胡汉民听了更火了,道:“放他的屁,她这么说我就怕了?我去打断他们的腿!”
说着他又生气地道:“早他娘的不该干这个村长,累死累活没人说你一句好,稍稍有点不顺心就挨个来给爹气受!”
小张氏道:“嗨,你这话说的,我们当然不怕他们。就是让你等等,回头别让爹难做。当然我也不白挨打,你等着吧,他们家的人迟早还送上门的。”
胡丰年可是他们家最挣钱的,是顶梁柱。而且兰氏霁色几个都还在,他们迟早上门来闹。
听小张氏这么说,胡汉民总算不坚持了,就是道:“就是委屈你了。”
小张氏笑了笑,又安抚了丈夫几句。
恰逢胡霁色出来,看见他俩站在楼道口说话,样子十分亲昵。
小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她汉子先走。
“兰婶子咋地?”她问道。
胡霁色道:“皮肉伤,将养两天就好。”
“这就好了。这事儿出了,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小张氏领着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
胡霁色心说,当然是想办法分家。
但当着小张氏的面,就道:“我打算啥啊……我也没多想。”
她们本想要去老太太那里,不过路上碰见胡丰年匆匆赶过来,便又和他一起去正厅。
想来他是刚在老太太那挨完了骂……
路上,他脸色很难看地看霁色:“没事儿吧?”
胡霁色蔫道:“还行。”
三人抬脚进了正房,就见屋里有老爷子,胡汉民等三兄弟。马氏和茂林是陪着老太太在屋里。
相比起冲动的质问胡丰年的老太太,老爷子毕竟是村长,到底稳重些。
众人打过招呼,他就问霁色:“当着你爹的面,说说是咋回事儿吧。”
胡霁色抬头看了胡丰年一眼,慢慢地开始说了。
“我攒的那些钱都被偷了……”
胡丰年闻言就梗了一下,然后就皱皱眉。麦田的事儿,在他心里也是个坎儿。
“当时发现我攒的钱被偷了,已经气得半死。茂林说是我娘拿出来的,我就寻思我娘要挨打。等我跑到猪圈一瞧,我娘被打得那样,穿得又单薄,跟个乞丐婆子似的在那哭。”
说到这儿,她倒不是作戏,是真的有些心酸想要落泪:“其实就这些倒也罢了。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我娘虽然不清明了,但也不是真傻透了的。我去的时候,听她嘴里念叨着,说自个儿是扫把星……”
闻言,小张氏都惊了一下。
兰氏为啥变成这样,大伙都心知肚明。
若说她现在旁人要打要骂,其实都还好,毕竟她已经不大清明了,不痛了也就忘了。
可孙氏把她弄成那样……
“这是说了什么诛心的话啊!她自己也是当娘的,嫁进老胡家过日子也好些年了,咋心就这么毒啊!”小张氏听了就气道。
胡丰年面沉如水,又问胡霁色:“然后呢?”
“我就气……气得实在实忍不住。看见旁边有把柴刀,我就拿了,想去找他们好好问问。”
胡霁色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道:“我不敢说我做的都对,他们毕竟是长辈。可当时我奶让秀秀来叫我,我就想,她叫我过去必定是要打我的。我不能让她打,我得先替我娘把这口气给出了。”
“咋不等我回来?”胡丰年道。
说完了这句,他又道:“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平时是个稳重的,该知道些轻重。今儿你被她们叫去,就算你手上拿着刀又能咋地,还能杀人?要不是你三个婶子赶过去了,他胡丰运就敢跟你动手了!”
胡霁色也知道要适当低头,此时也不强辩,就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老爷子听到这儿,就道:“好了,你也别训她了。她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知道什么!”
胡丰年哪里会怪她,只是气她太冲动罢了。
闻言,就叹了一声,朝老爷子拱了拱手,道:“叔,我不会说话。但今儿你们一家子,不怕麻烦把我丫头带出来,这份恩,我记下了。”
他不是不明白,这种有理说不清的事儿,在胡家村,基本上是没人愿意滩这趟浑水的。
老爷子挥挥手,道:“客套话先不说了。我就把话先给你放这儿,你媳妇孩子,先在我家住着不回去了。等你把家里的事儿折腾清楚了再来接。”
若是一般人可能不愿意,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胡丰年却是求之不得,道:“那给您添麻烦了。”
“麻不麻烦两说,反正这事儿你回去掰扯不清楚,你这丫头小子还有媳妇,我家老婆子就真不还给你了。”老爷子半开玩笑似的道。
他的几个儿子都捧场地笑了起来。
胡丰年笑不出来。
这事儿咋掰扯?
在他们跟前儿,好话歹话都说了,结果他一不在家他们还是欺负兰氏和茂林。
这回他回去,大可发脾气拍桌子,可回头呢?
兰氏和孩子接回去,他们就能把这一篇揭过去了?
不可能,孙氏那个脾气,心里头存着怨气,以后只能更加下狠手折腾这娘儿几个。
胡丰年有些茫然,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正想着,他弟弟胡丰运已经赶了过来,正在外头把门砸得“砰砰”作响。
这屋里的人还不知道是谁,胡汉民道:“我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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