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现在是在人家家做客,自不会睡懒觉,起了一大早先帮大张氏把药放下去用慢火熬了。
这原本是小张氏的活,只不过小张氏为她受了伤,她自然是要自发自觉地捡起这份活来做。
这家是实行媳妇轮流做饭制,今天恰好轮到马氏。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媳妇,她还年轻,性子也活泼些。
两人一个在厨房里头做饭,一个在厨房外头熬药,正有说有笑。
外头徐寡妇突然找了过来,哭天抢地地说要找胡霁色救命。
来报信的正是胡汉民,他皱着眉对胡霁色道:“看样子是很急,你怕是得赶紧着走一趟。”
胡霁色很惊讶:“我爹呢?”
“听说昨晚没烧炕,着凉了。”
说着,胡汉民也叹了一声。
大家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胡丰年的心思。只怕是回去了以后心思太重,也就没有起来烧炕,随便对付了一晚。
马氏拿了个蒸好的馒头出来给胡霁色,道:“你肚子先垫吧垫吧。这事儿你也别太急,也不用害怕。若是真怎么的了,那也是命。”
胡霁色知道她是怕自己第一次自己去给人看病难免发怵,心里不由得一暖。
“知道了。婶,我从那家出来,就回家去瞧瞧我爹。”
马氏听了大惊,道:“那咋行哪?万一他们要拦着你不让你走了咋办?”
胡霁色也有些无奈,道:“我爹都病了,也怕他们不会弄。”
这时候胡汉民主动道:“不急啊,你只管去。到了晌午,你要是还没回来,叔去接你。”
胡霁色确实有这个需要,也不推迟,只在心里反复记下了这家人的恩情。
其实胡汉民也是个糙汉子,平时不是这样心细的。怎奈一个姑娘家脸上带了伤实在不是一件小事,同时也提醒着大伙儿,那个老胡家的人,恐怕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胡霁色提了自己的小药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就见赵氏正在半安慰半是指责地跟那徐寡妇说话。她男人胡汉强在一边站着听。
“妮儿她爹也是叫你惯的。夫妻打仗常有的事儿,可哪有他这样次次都把媳妇往死里打的?你这个当老婆婆的,每次儿子打媳妇就在一边猫着,等打完了才哭天抢地的,有啥用?”
那徐寡妇只会哭,一边用手抹着眼泪,半句话也不会说。
恰好这时候胡霁色过来了,问:“怎么了?”
徐寡妇急道:“霁色丫头啊,你快跟我去瞧瞧我那儿媳妇啊!”
说着,一把拽起胡霁色的手,心急火燎地就往家里赶。
胡霁色提着药箱子,虽然是小的,但也是木头的,很有些沉,被她拖得趔趄了好几下。但考虑到病人家属的心情,她也就没有抱怨。
这徐寡妇的家是两座土坯房,外头也用篱笆围出了个院子,种些庄稼养些鸡鸭啥的。但屋子是又老又旧,院子里也是稀稀拉拉的,很显然,庄稼家禽伺候得都不太行。
胡霁色这段时间跟着胡丰年出来走动,对各家的情况也都有所了解。她知道这家的儿子是个酒鬼,根本不干活,恐怕是婆媳两个操持着地里和家里,所以才这样。
她并不知道李氏已经收了诊费,心里却是想着,按照胡丰年的规矩,这样的人家医药费都是要折上折的。
只是她到底也就听说了两句,等走进她儿媳妇和儿子的屋子,才发现,事情比她想得还要严重。
这个不过巴掌大的屋子里杂乱无章,地上还有一把断了腿的板凳躺在那。
刚进了门,就已经闻到那被土炕的热气带出来的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酒气。
徐寡妇的儿子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显然是宿醉未醒。
而病人……
竟然是个肚子高耸,满是是血的孕妇!
胡霁色只觉得身形晃了晃,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孕妇,道:“多久了?”
看那肚子,起码七八个月了吧!
徐寡妇嘤嘤地哭道:“八月了。”
胡霁色连忙扔下药箱一路小跑过去。
先前胡丰年教过她把脉,她学得不算好,但判断生命体征还凑合。
患者的脉搏已经很弱了……
虽说人看起来现在鼻青脸肿,但胡霁色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张板凳,心想,她男人不会是拿那张凳子打她打断了凳子腿吧?
正想解开妇人的衣服具体检查一下,就听那妇人嘤咛了一声,然后抬起青紫一片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胡霁色发现她的肚子正在剧烈地收缩,心中暗道不好。
她连忙道:“你去再找个稳婆来。”
徐寡妇结结巴巴地道:“稳,稳婆?”
“对啊!稳婆!”
徐寡妇难堪地道:“没,没钱再请了……”
胡霁色气得简直要笑了,道:“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你到底要是要钱要人命!”
她的声音有点大,炕上的酒鬼就直接被她吵醒了。
只见那酒鬼翻了个身就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嘴里骂骂咧咧道:“大清早的,叫魂啊!”
等看清楚眼前有个脸生的小丫头,又笑眯眯地伸手想要去摸人家脸蛋占便宜。
胡霁色惊得连忙后退了一步。
然而那酒鬼的手刚伸出来,突然被中间的孕妇挡住。
顿时他就气恼起来,抬脚朝着生死不知的媳妇就是一脚:“滚一边去,碍事的东西!”
徐寡妇尖叫起来:“可不敢再打了!铁柱啊!花好多钱娶的媳妇,连个儿子都没有养下来,要被你打死了啊!”
这都什么人啊!
胡霁色寻思着这个情况她可能搞不定,转身就想去村长家搬救兵。
和死神赛跑这事儿她不是第一次干,这次也不敢脚下多做停留,更不顾那徐寡妇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她回去,低头就冲了出去。
结果她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对方微微后退了一下,然后把她扶了起来。
“是你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胡霁色抬起头,猛地就撞进了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
江月白笑道:“走路稳当些,担心受伤。”
胡霁色立刻一把抓住他,不顾他脸色微变,道:“正好!你快来帮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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