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给胡丰年配了药,自己拿到后头去熬。
结果人刚蹲下来,外头就匆匆忙忙来了个人,说是自家的孩子吃馍噎着了到现在都拍不出来。
王婶一听,就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熬药,让胡霁色快去。
胡霁色也没办法,只好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就跟着去了。
先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把那家孩子咽喉里的东西给弄出来,然后很快又被拉到另一家去看个不肯吃奶日夜日哭不已的孩子。
那家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汉子也姓胡,底下已经有三个姑娘,起的名字也有趣,分明叫招娣、领娣和爱娣。终于,今年她们的娘江氏是真给她们添了弟弟,才半岁大的光景,突然就闹了病。
比较好的是,这家人虽然一心盼儿子传宗接代,但对女儿也不错。
胡霁色去的时候,那几个女孩子迎了出来,个个都是干干净净的,身材也还圆润,并没有村子里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家里的女孩子那种一脸菜色的情景。
反而是胡霁色,鼻青脸肿的,一脸土色,双眼无神。
江氏是知道今天胡家闹事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道:“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跑这一趟。”
胡霁色摇摇头,道:“婶子不用客气的。”
心里却想着,这总是上门给人看病,迟早跑断腿。以后等分了家,还是得在村里立下让他们自己上门看病的规矩才是。
江氏让二女儿领娣去给胡霁色冲一碗红糖水,然后才让大女儿招娣去把儿子抱了出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从前个儿开始就一直哭闹,一口奶也不肯吃,看得人真着急啊。”
江氏自己的眼圈都是黑黑的,显然也因为这事儿睡不着觉。
作为一个资深妇产科大夫,这事儿胡霁色听了就有数了。
她让这家最小的爱娣去拿根干净的筷子来,当着江氏的面把孩子的嘴小心地顶开。
江氏道:“我都看过了,嘴里也没有啥。”
“有的”,胡霁色指了指那孩子口腔处不明显的白点,道,“孩子闹了鹅口疮。不过还不严重,只他自己难受,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江氏听了就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才道:“嗨,还真是。他老子夜里挑灯看了好几回,愣是没看见!”
鹅口疮是小儿常见病,一般是小儿舌上,口腔黏膜上出现如同鹅口的白点状或者片状白屑。因其色白如雪片,故而又称雪口。
这家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舌头上的口疮很少,大多在口腔黏膜上,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江氏急得一头是汗,道:“这可咋办?你能治吗?”
胡霁色倒也坦承,道:“婶子,我就是个半桶水,不敢给那么小的孩子开药。只能等我爹能起身了,请他再看看。”
说着,她把自己手上那碗红糖水往前推了推,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偏方。就这红糖,这两天您先用手沾些,给孩子擦擦。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也不会再恶化了。”
若是在现代,她当然有办法。可现在是在古代,要给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开中药,胡霁色还真没这个胆子。
江氏听了连忙叫她大女儿去准备红糖,但依然愁眉不展。
结果还是她十岁的大女儿招娣道:“娘,知道是咋回事儿就不打紧了,等胡伯伯好了就行了。再说,咱家有药田,还余下不少药不是?到时候就从咱自家拿药,也快。”
江氏心下稍安,笑道:“是,你说的对。”
然后她转向胡霁色,道:“你爹咋地了?先前是说好昨个儿来收药的,我们也都晒好了,结果他自己倒病了。”
胡霁色愣了愣:“我爹,是从你们手上收的药?”
“可不是”,江氏笑道,“这事儿你爹竟也不跟你说。”
这家种药是从上一代就开始的。当时是江氏的公公婆婆给胡丰年的师父种。后来就是子承父业,传了下来。
“原本孩子爷爷去的时候,我们都想着要不算了,还是种庄稼吧。可后来吧,和你爹一块儿学艺的那些人都走了,村里就剩你爹一个。你自家的地,大多佃了出去,剩下的两亩就种着庄稼。要是我们不种,村子里用药就得去城里了。”
其实种药的红利也还可以,庄稼的话,自家门前的一点地侍弄一下,也就够吃了。他家毕竟人口少。现在种些药,也坏不了地,到时候随时可以换成庄稼。
但江氏有句话没说。每年胡丰年进药的钱都是自己从兜里出的,这样其实是很不划算的。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应该是他们自家种药,一家人一条心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是胡丰年一个人单打独斗。
但他们当家的不这么想,外人也就不好这么说了。
胡霁色听了却是另一种想法。她想的是,孙氏只在乎自己的儿女,胡丰年给家里做老黄牛,这些年也是被拖累的够呛。
这次分出去了,他们大房要自己好好谋划谋划这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胡霁色实在是很难受,自己身上的,脸上的伤也没有处理过。
江氏留她下来梳洗休息一下,她也就没有拒绝。
眼看她一身的衣服已经邋遢得不像话,当时在雪地里打滚沾上的,此时雪都化了,那衣服也都湿答答的。
江氏又让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大女儿先去把一身衣服拿出来借给她。
“你可要挺住啊。你爹这一病,你若是再倒下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听江氏这么说,胡霁色也就没有拒绝。况且,她现在真的很累,身上也很痛,实在不想就这么回胡家去。
等收拾妥了,天色也不早了,江氏还想留她吃饭。
胡霁色正欲推辞,突然听见门口有个明亮的女声道:“我家霁色在这儿吗?”
江氏一听,脸上就先露出了笑容:“呀,在的在的!”
话正说着,就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妇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长着一双和胡丰年极为相似的大眼睛,身上穿着件藏青色的小袄子,人不但漂亮,还显得很有精神,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哟,丫头,咋弄得这么邋遢呢?”她的视线落在了胡霁色脸上,笑道。
胡霁色猛的就从椅子里站起来:“麦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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