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胡头那意思,这个儿子他不要了,家产一个子儿也不打算给,让他自己带着老婆孩子滚蛋。
这哪是分家啊,这根本就是之前他们说的“逐出家门”嘛。
只不过之前要逐的对象是胡霁色,现在则变成了三房。
李氏多精明的人,她听了,立刻就叉着腰骂道:“我呸!你这份家产,多少都是我亲婆婆在的时候置办下的?亲婆婆刚嫁过来,你家就一间破瓦房,一家人挤一张炕!”
“这个村谁不知道我婆婆厉害,一边带孩子一边纺线去卖,挣了十几年挣下这几间敞亮的大屋。我老婆婆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娶了寡妇,还想把我老婆婆置办下的家业都便宜了后娘养的!你想都别想!”
胡霁色倒是听说过,兰氏当年就是跟着老胡头的原配学绣活的,和胡二爷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但她倒是没听过,原来老胡家早年的时候这么穷!
李氏是豁出去了闹,显然她是铁了心必须要分家,也根本不在乎老胡家的脸面了。
这一顿数落,数落得老胡头的脸色都不好了,他气得直哆嗦,后来想了想,干脆就抄起靠在门边的扁担,就冲着胡老三追着打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个黑心肝的玩意儿!”
胡丰运再怎么样,自己老子追上来打他,他也不敢还手的,当即就像是只猴似的在院子里一边嗷嗷叫一边乱窜。
李氏一看男人被揍,连忙也追了上去,一边试图拉扯,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咋的!戳到痛处了?你敢做不敢让人说?这就要动手打死儿子了?好啊,果然是有后娘就有后爹!”
说来也奇怪,之前都是孙氏冲在牵头骂骂咧咧,老胡头是能躲则躲。
现在老胡头这把老骨头都已经开始在院子里飞奔,之前最凶的孙氏竟一直在屋里,一声也没吭。
她这也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胡霁色都要觉得她是不是不在家……
里头鸡飞狗跳地闹了半天,眼看着也不好再躲下去了,胡麦田带着胡霁色推开篱笆进了门。
“爷,三叔三婶,我们回来啦。”胡麦田笑眯眯地道。
她这么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倒让原本正在打仗的几个人都愣了愣。
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那姐儿俩打了招呼,然后就都像没事儿人一样,挽手进了大房。
甚至一路上,她们俩还在低低地说笑。
大房的门刚刚关上,外头就像刚刚暂停的画面又被按了播放键,然后又开始鸡飞狗跳地闹了起来。
胡麦田听了听动静,笑道:“如今倒是三房最急了。”
胡丰年难得清闲,在炕上倚着看书,闻言就看了她们姐儿俩一眼,神态轻松,没有说话。
倒是胡霁色,主动走上前问他:“爹,今儿厨房有人做饭吗?”
“到点没人喊,我去厨房瞧了瞧,见灶台上有两个土豆,也就拿来吃了,别的我也没管。”胡丰年道。
看来李氏是彻底罢工了!
胡麦田突然想了起来,道:“你咋想到她会这样啊?”
孙氏并不是那种很聪明的后母,她嫁过来以后,胡家前头的几个孩子都极其厌恶她。
若说胡丰年和胡丰元到底是男人,心大一些,也会照顾一下后母所出的弟妹。
可胡麦田是看不上孙氏那一脉的,瞧瞧她生的那两个,都是那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会的德行,偏偏一天到晚还只知道做梦。
一个觉得自己迟早能考上做官,一个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要做大家奶奶。
若只是自己发发梦,那最多也就是给人添点笑料,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自己发梦,还到处欺负人。
胡麦田当年出嫁,胡丰年把她娘当初带过来的陪嫁,和她娘后来攒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自己又添了些,打了一对赤金的镯子给她当陪嫁。
结果孙氏那个眼皮子浅的,竟是仗着她马上要花轿了不敢闹,竟硬是偷走了她那一对镯子中的一只。
像胡麦田这么要强的人,能在出了门子以后,还忍气吞声,让孙氏养的儿子占夫家的便宜?
她夫婿杨正,疼媳妇又脸皮薄。
媳妇娘家叔叔天天又哄又骗,一来二去也总给他垫银子。
胡麦田气在心里头,只不过感动于丈夫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也就没有吵闹,只丈夫把票据都依她说的写了,然后都收好。
原本她了这次从城李回来,看到那个败家子把霁色丫头打成那样,她当时就想把这些票据甩了胡丰文一脸!
可当时胡霁色把她给拦了下来,说是要等到正式谈分家的时候,看胡丰文耍够了威风,再拿出来。
她好像料定了三房会闹起来。
当时的情景,胡麦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想笑!
所以现在,她才问了那么一句。
胡霁色听了,就道:“三婶那个脾气,掉了的馍馍渣都是要分的。当初咱们一个院住着,有我们大房几个垫背,她是不觉得有啥。但前阵子老姑开始想要她家秀秀去做丫鬟,成天在伙房里忙的也是她,她早就不乐意了。”
李氏大约也怕,再这样下去,到时候他们三房岂不是要变成和当初兰氏母子几个一样?
其实这些年三房的日子过的也不好。那些账单,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氏其实比孙氏聪明,她等闲是不愿意撕破脸的,总想算计着让别人出头,自己捡现成的。
“现在她都愿意撕破脸了,肯定会闹到分家为止的。”胡霁色道。
胡麦田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也了解李氏的性子。听她这么说,也就明白了。
当下,她也不干别的,干脆就坐下来开始跟她爹和霁色一块儿分析,等正式分家的时候,该要些什么东西。
胡丰年说按规矩办,就要这间屋子,其他的看那边怎么分。但胡霁色觉得,不如多要钱另外起屋子。
胡麦田就笑话她:“起新房子哪有这么容易的?而且现在也快过年了。”
天色渐渐黑了,这一天,老胡家依然没有人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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