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里正家闹事的地方,正是村头正在开的一个渠。
按照最初的设计图,大家是想要从这里引水的,算是这整个水利的上游。
虽说现在水还没有引过来,可把一具肺痨而死的病人尸体往那一摆,众人难免都有些害怕。
他们家之前是已经分家了的,可这时候,他们家的子孙全都跑了出来,这还不算,还叫上了许多亲近的亲戚,各个披麻戴孝,跪在那哭成一片。
村民都是想骂又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看着。
胡丰年今天也是赶巧,就在这一片附近的工地给人看诊,结果被胡家人堵了个正着。
那赵大夫非常激动,满脸通红地站在胡家孝子中对着胡丰年破口大骂。
“医者仁心,你医术不行就该有自知之明,不指望你治病救人,怎么反倒害人性命?!我杏林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
胡丰年不善言辞,此时只能急道:“你……我都还没说你耽误人家的病情,好好的人都给你治没了!“
赵大夫啐了一声,道:“他们家的生石灰,是不是你让扫的?”
“是我,可是……”
不等胡丰年说完,他又厉声道:“我给他们家的人煮的巾子,是不是你不让用的?!”
“是我,可……”
“就是你害了人性命!”赵大夫总结似的大声吼道。
胡大堂哭道:“都怪我猪油蒙了心,听了那个害人庸医的话!爹啊!儿子不孝啊!奶死在他手里,竟还听信他的鬼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世上做人!”
闻言胡丰年就急了,道:“以我的观点,那些东西确实不能用,可你们不是没听吗!”
胡大堂一把拉过旁边,目光呆滞的兄弟,指着胡丰年,咬牙切齿地道:“我这兄弟的婆娘,到你家去看了一次诊,回来就横竖不顺!我这兄弟耳根子软,听了那婆娘带回来的鬼话,这才害死了我爹!”
说着,突然就用力掐住了胡大财的脖子:“都是你!听了那婆娘的话害死了爹!我要杀了你给爹报仇!”
众人大惊,连忙想去阻拦。
胡大堂一边掐着兄弟的脖子,一边道:“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把我爹的尸体扔河里!”
一句话让大家又只能刹住了脚,一时之间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村长急得嗓门都冒了烟,对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吼道:“都干什么呢!还不拦着他!真想闹出人命来不成!”
那群人不为所动,似乎也觉得应该要掐死胡大财才对。
最可怕的是胡大财自己也毫无反抗的意思,似乎也觉得自己该一死才对得起父亲。
胡丰年倒是想冲上去,只不过被村民给拼命拉住了。
他怒吼道:“荒谬!简直荒谬!赵大夫,你也是大夫,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赵大夫袖手在一旁,道:“我只是个大夫,不管他们的家事。”
这时候,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
“都给我让开!”
众人吃惊地回过头,就看见胡霁色带着王婶和朱婶,一人手里提着个大麻袋,直接冲了过来。
她冲到尸体面前,猛的举起手中的袋子,刹那间,袋子里的生石灰倾泄而下,将那尸体覆了个遍。
王婶和朱婶也紧随其后,将袋里的生石灰全都倒了下去。
刹那间,那具骨瘦如柴的尸体就被完全掩埋,生石灰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包。
她们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愣。
胡大堂也完全愣住了,手还掐在胡大财脖子上。
胡大堂刚才是被他掐得几乎断气,此时一得缓和,身体本能地用力推开了他,然后就开始拼命地喘气。
赵大夫最先反应过来,此时就指着胡霁色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胡霁色走过去直接一口啐在了他脸上:“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害死一个人还不够,还想害死我们全村!你个老忘八端!就该挖你的心出来是不是黑的!”
赵大夫哪里被人这样骂过,一时之间就脸红脖子粗。
他见眼前不过是个小姑娘,立刻就抬手要打。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来的那一瞬间,突然惨叫一声,又放下了自己的手腕。
“谁拿石头扔我!”他气急败坏地道!
“你爷爷我!”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只见江月泓带着厉竹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走到胡霁色跟前儿,道:“没事儿吧?”
胡霁色摇摇头。
赵大夫捂着还在不断战栗的手腕,愤怒地道:“你们村的人怎么这样?害死了人不认就罢了,一村子的人还合伙打人?!”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本来要上前的人脚步又顿了顿。
赵大夫怒得踢了胡大堂一脚:“你还想不想给你爹报仇了!”
胡大堂连忙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然后突然冲向胡丰年:“跟你拼了!”
他人刚冲过来,就被厉竹山捉住,狠狠甩去了一边。
胡大堂摔进了那堆生石灰中,蹭得一脸都是,他身边那些人连忙冲过来扶着他。
“大堂!大堂啊!”
胡大堂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他跪在地上,望着眼前这群人:“各位各乡亲父老,咱们几十年的邻居,难道就忍心看着我爹就这么被人害死吗?”
确实,他们都是几十年的邻居,在这里不少人又都是跟胡大堂一起长大的。
人都是有感情的,原本都恨他胡闹,此时看他这样,又都有些心软。
胡村长走上前,声音中也有些哽咽,道:“大堂啊,你爹已经走了,你也想开些……”
“咋想开啊,叔,这是我亲爹啊!他病了那么久,我们当祖宗似的伺候着,说没就没了啊!”
胡大财此时也缓和了些,也跪着爬了过来,声音嘶哑地道:“叔,我们一家子原本精心伺候着我爹,一直也算稳妥。可就是那天请了那人来家里看了一遭,只说不用这样伺候。叔您说,这世上哪有怂恿不用伺候病人的大夫?”
“他分明就是记恨我家,所以故意害死我爹!”胡大堂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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