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老屋门前,已经听到里头传来了孙氏的哭声。
她这两天为了胡宝珠,又是熬夜又是哭,那声音已经嘶哑得像是老公鸭……
村长对跟上来的众人道:“你们就别进去了吧,老胡家地方也不宽敞。”
众人只得停了下来,然后就站在院子外头交头接耳。
村长微微皱眉,在进门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胡霁色一眼。
胡霁色知道他的意思,老一辈的人总归想着家丑不可外扬……
想必老村长已经知道了胡宝珠的事儿。可若是把胡丰文给告到官府去,他还是不赞成的。
胡宝珠未婚先孕,这只能算是本村人嚼点舌根的丑事。可若是读书人杀妹被告到官府,对整个村子的声誉都是极大的打击。
纵然胡霁色心里不以为然,但她绝不会傻到表现出来。
她只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村长半松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带着胡霁色一块儿进了门去。
“阿正啊!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孙女婿,这回你可得帮帮你四叔啊!奶给你跪下了,给你跪下了还不成吗……”
一进门,就看到孙氏在表演“要你折寿”的大戏。
杨正一个老实孩子,此时摔了屁墩,跑也跑不了,当即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喊“别”。
胡丰年和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胡丰运连忙一人一边拖住孙氏,嘴里一边劝着。
老村长看到眼前的情景就大骂:“你这是成心想折小辈的寿啊!瞎特么胡闹!还不快给我起来!”
他的嗓子本来就粗,此时就如同平地惊雷。
把个孙氏都吓得愣了愣,就被胡丰年和胡丰运兄弟俩顺势给拖了起来,顺便按回了椅子里。
杨正是认得村长的,此时想要站起来,却面露难色。
胡霁色连忙道:“我姐夫今儿在村口摔坑里了。”
杨正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对村长道:“四爷爷,我实在是起不得身了。”
老村长摆摆手,道:“这时候还讲究这虚礼干啥?霁色丫头说你有公差,是咋回事儿?”
他到现在还在幻想着,或许是杨正下乡办差,顺路过来媳妇娘家瞧瞧?
杨正看了已经崩溃的孙氏,以及正默不吭声地抽着烟斗的老胡头一眼。
他十分为难,但还是只能说了出来:“我媳妇四叔……偷了人家独门的秘方,被告到了官府。对方的靠山是浔阳首富沈爷,官商两道都是通的。”
老村长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老胡头就骂:“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逛窑子嫖老婆还不算!咋还偷上东西了哪!这小子果然心术不正!当初就能骗他侄女婿的钱使,现在果然越走越歪了!”
孙氏就哭着开始撒泼:“啥叫偷?!这东西别人做得,凭啥我家老四就做不得?!料子是从他家偷的吗,人工是从他家偷的吗?!不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老大啊!你是成心想要我们母子两个死啊!”
老村长听得糊涂:“这事儿关麦田爹啥事儿?”
杨正尴尬地道:“偷的是丈人家卖给胭脂铺的方子。”
孙氏就指着胡霁色,看着村长,哭道:“娃四爷,你说说,这丫头是不是盼着我们死!”
村长也有些不解,看向胡霁色:“丫头,这事儿真的?”
胡霁色顿时牙疼,琢磨着怎么跟这群没有版权常识的古人来解释这事儿。
这时候杨正倒是先开口了,道:“四爷爷,可不是我小姨子去告的。我刚说了,是人家胭脂铺那边去告的。”
孙氏啐了一声,道:“如果不是她先告状,人家怎么会去告她四叔!你别当她是个良善的,她心狠着呢!什么断子绝孙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杨正也急了,道:“咋就要小姨子去告?人家铺子里几天就损失了上千两银子,不连小姨子一块儿告就不错了!”
村长吓了一跳:“啥?亏了那么多银子?还要连霁色丫头一起告?”
这时候胡霁色才开口了,道:“四爷爷,这事儿我确实早就知道,只不知道是我四叔做的。几天前,名淑斋的掌柜亲自来乡下,说是我泄漏了方子,大骂了我一通。为了平息这事儿,我家那两个小丫头没日没夜地赶工觉货。我还自掏腰包,陪送了好多药丸子。幸好那掌柜的是把生意扭回来了,不然真得连我一起告。”
村长喃喃道:“原来前几天你们家跟疯了似的熬豆子是为了这个……”
杨正无奈地道:“偷方子别看好像是没本钱的事儿,可确实是犯法的。衙门一年要判好几十起这样的案子,惩戒以苦主所受的损失来衡量。有钱赔钱,没钱坐牢。”
村长有点吓着了,道:“那,他让人损失了上千两……”
杨正皱眉道:“虽说是判下来才算,可对方是浔阳首富,恐怕不好这么善了。”
孙氏就开始坐在地上大哭:“我苦命的儿啊!今年是冲了什么煞啊!桩桩件件事儿没有一件顺心的!”
说着,突然又骂上了胡霁色:“都怨你这个扫把星!不安分非要去弄那个什么方子!害得亲叔叔要坐牢了!这回你高兴了?!你高兴了?!”
说着,竟然就想去挠胡霁色。
胡丰年立刻一把把她给拽了回去。
此时他眸中已经有了些狠色,对孙氏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女。我把这话给你放在这儿,老四若是坐牢,就算了,他若是回来了,为了宝珠和霁色,我也得要了他的命!”
孙氏被他给吓到了。
甚至可以说,所有人都被他给吓着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胡丰年沉默,稳重,基本就是好儿子和老实人的代名词。
可他现在的眼神,说是真想杀了胡丰文,绝没有人怀疑那是假的。
胡霁色走上前,拉了他一下,道:“好了,爹,跟她有什么可说的。”
完事儿她转向孙氏,道:“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小辈说。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自打你进了胡家的大门,我们家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你生的大的是个偷儿,生的小的是个……如果不是看在我爷的面子上,早就让你收拾包袱滚蛋了!以后给我老实点!”
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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