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婉在钱家没有呆太久,沈府那边没有允许她在乡下过夜。
不过她这么短暂地出现,却成为接下来村里人好几天的谈资。
那天只要去了的,人人都得了一钱银子算是赏钱。
几百号啊,那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就这么随随便便拿来送人了,怎么能不叫人津津乐道。
她在临走之前,另外去了一趟胡家,在胡家药房和胡霁色把买铺子的单子给签了。
在这方面,私交归私交,胡霁色还是很谨慎的,逐字逐句抠了契子。
“租金按年收?”她问丽婉。
“原本该按月收,但瓷行生意都很稳当,一般都是按年收。平时每隔一个月我会让管家去看看。”丽婉道。
“那挺好。”
胡霁色也没有别的异议了,痛快地签了字。
等丽婉拿进城去换了红契,给她半间铺子的地契,这买卖就算成了。
钱她可以先给丽婉,也不怕她会携款跑路。
丽婉看了一眼,道:“你爹不用看看?”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签胡丰年的名字吧……
“不用了,我和我爹都是一样的。”胡霁色道。
“那将来你出嫁了咋办?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就便宜你姑爷家了啊。”丽婉笑道。
其实她是开玩笑的。
在沈家呆了那么久,霁色那点事儿她还能不知道?
那人就算一辈子都是个平头百姓,一个铺子啥的,他也不用看在眼里。
孰料胡霁色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你等着。”
她出去看了看,没找到胡丰年,竟然把兰氏叫进来签字画押。
兰氏一脸懵:“啥啊……”
胡霁色道:“娘,您在这儿写您的名字就行。”
兰氏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听她说了,也没多想,歪歪扭扭地去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又按了手印。
然后她又一脸茫然地问胡霁色:“这个是啥啊?”
“是个铺子,签字了每年都有人送银子给咱们家。”胡霁色笑道。
兰氏听了很高兴,问:“多吗?”
胡霁色道:“不少,一年好几百两呢。”
兰氏更高兴了,道:“好啊。”
然后她就走了。
丽婉:“……你真不用跟你爹说一声?”
“不用。”胡霁色道。
丽婉笑了一下,等墨迹干了,就把那两份契子收了。
“我这就要回去啦。”丽婉道。
“常来啊,村里人都盼着你来散财呢。”胡霁色半开玩笑似的道。
丽婉道:“我也想啊。我爹那…… 你多费点心。”
“放心吧,现在住得近,我爹真每天去一次。你指着我没用,该指着我爹,他看脉的手艺,浔阳城都找不出比他好的来。”胡霁色笑道。
丽婉想了想,道:“说是命苦,却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起码跟大夫做了邻居。现在想想,还得感谢你那四叔,不然你也不稀得搭理我。”
她都走到门口了还在絮絮叨叨,胡霁色就推了她一下。
“快走吧,你没事我还有事儿要忙呢。对了,契子换好了要马上送过来啊,我回头会让我爹进城去瞧瞧。”
丽婉嗤了一声:“到底还是想起你爹了。”
等她磨磨唧唧地收拾着回城去了,村里的人又热闹的在胡霁色的药房聚了一会儿。
胡霁色只说是他们家给她爹看病,所以才有的交情,其余的一概不多说。
看她确实忙着一边拨算盘一边答话,大伙儿也都很有眼色,不再打搅她了。
除了一个人……
胡宝珠一直赖着不肯走,等人家都走了,才一边嗑瓜子一边对胡霁色道:“我看她也就是打扮得齐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她说的是丽婉。
胡霁色不明显地嗤笑了一声,继续低头盘自己的账没答话。
“听说她是从小被卖到青楼里去的,咋还能进那样的人家?不是说是首富吗,咋这么不讲究啊?”胡宝珠又道。
“老姑,人家要娶谁纳谁的,跟你没关系。你也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少操点闲心吧。”胡霁色淡淡道。
听说提起自己的婚事,胡宝珠的脸色又变了变。
不得不说,徐大柱在冲出拿刀砍胡丰文的那一刻,她是震撼的,也是动心的。甚至觉得,她就应该嫁给这样的男人。
可究其根本,也是因为她失了节,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这些日子,在村长家住着,小张氏她们都劝她,说是能嫁给一个愿意为自己死的男人,那是多大的福气啊。
种种称赞和恭维,也让胡宝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今天看到丽婉,那花团锦簇的车队,那下车都要人扶的娇矜,人人嘴里说的,羡慕的,都是她。
胡宝珠不能不妒忌,也不能不想,这牛家的女儿,不也是个烂货吗……
凭什么她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不还早嘛,急什么。”胡宝珠不咸不淡地道。
胡霁色抬头看了她一眼:“可不早了,也就下下个月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胡宝珠的脸色。
果然,胡宝珠的脸色就变了变。
胡霁色觉得好笑,干脆放下了算盘,道:“容我说一句,老姑,你就别做那个梦了。就你这样的,嫁给那徐大柱都是高攀。人家肯要,你就该烧香拜佛了,再折腾幺蛾子,这辈子都出不了门子。”
“你说什么!”胡宝珠顿时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你出嫁的嫁妆,排头,都是我在管。你应该问问你自个儿,咋就堕落到这个地步,要靠分家的侄女来当你的家。”胡霁色道。
胡宝珠当即站了起来,道:“你不过是怕我大哥多给了我啥,所以都要自己把在手上,看起来是好大的排面,别当我是不知道你心毒!我也没求着你帮我置办!”
“求不求的你说了也不算,谁让你名声都臭了整条村,这么些年手上半个私房钱都没有?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会,少作点妖吧,免得哪天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胡霁色一连串不带脏字儿的骂,终于是把胡宝珠气得夺门而出。
她长出了一口气,好了,世界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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