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丰年和黄德来去研究药方药量。
他们治这症主要用的是黄花蒿和青蒿……
这在胡霁色这个专业人士看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因为在这个时代,这两种草药是最接近青霉素的东西了。
胡丰年对黄德来开的药方基本都是认可的,只是和他讨论了一下用量和用药时间。
同时他们还一起参谋了一下百年前的虫疫病例。
别看黄德来平时像个傻子似的,但是实际上他水平是真有的。
光看他和胡丰年讨论,就让胡霁色感觉十分激动。
对她来说,这简直就一场古典医学的知识盛宴!
直到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跟原本也在凝神听着的沈引说了句话。
沈引愣了愣,然后看了一下胡霁色。
这丫头听长辈讲医,那眼睛简直在发光,让人莫名不想打扰。
但不打扰是不行的。
他走过去,小声道:“胡姑娘,江家两位公子回来了。”
胡霁色听了,再不愿意也只能先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您有事儿派人找我就成。”
沈引笑眯眯地道:“去吧。”
很显然,从胡丰年听说沈如绢现在看起来虽然精神不济,实际上是在好转,让他心头松快了不少。
胡霁色走过去轻声和胡丰年还有黄德来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黄德来看着她的背影,笑眯眯地道:“师兄,是打算让这个闺女继承衣钵了?”
闻言,胡丰年露出了有些许困惑的表情:“她有一半是自学成才。”
黄德来:“……”
沈引:“……”
胡丰年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事儿就想揭过去了。
可黄德来一再逼问,沈引也插嘴说想听听。
他只好就道:“就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想跟我出去走医,我带着去了,然后她就这样了。”
黄德来:“……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收了六七个徒弟,连我亲儿子一块儿,天天又打又骂操碎了心,到现在连药都还捡不清。你这说的叫啥啊,啥叫‘她就这样了’?”
“她十三岁以前我都没顾上她。我寻思着,她可能自己在家翻我的医书吧。不过,她确实很聪明,随便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
胡丰年说着就露出了笑容。
怎么说呢……
那是一种很欠揍的笑容。
黄德来和沈引都是为人父母的,此时看着都觉得有点牙痒痒。
胡丰年对此浑然不觉,道:“继续看方子吧。我寻思着这个黄花蒿,你用这么大的量也不是个办法,病人也受苦。你那里有多少存货都让我先带回去,我让丫头看看能不能淬炼一番。”
黄德来忍不住嘟囔道:“还会炼药啊。”
“嗯”,胡丰年边说边开始傻笑,“也是自学成才,好像是瞎倒腾那些抹脸的东西倒腾出来的手艺。”
黄德来是彻底没脾气了。
沈引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您可真是有福气。”
看来这突然就要飞上枝头的女子,果真不会是池中之物。
胡丰年哪里晓得他意有所指,只是谦虚地道:“孩子嘛,聪明点笨点都行,平安就好。”
……
胡霁色在沈家另一个院子见到了江家兄弟。
今天出来是办正经事,前两天胡霁色才跟江月白说过,成天让江月泓读书和练武也不好,总要带他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这小子越大给人的感觉越有点像憨批。
江月白显然听进去了,今天就把他给带出来了。
不过看江月泓,平时穿习惯了短打,现在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袍子,他似乎也有点不大适应,满脸的不高兴。
江月白屏退了下人,问胡霁色:“怎么样?”
当然,他不是关心沈如绢的病情,只是关心这虫疫到底好不好治。
如今发现了约有七八例,没有一个有明显好转的。
更可怕的,如果是贫苦人家,恐怕还不知道自家人得了这个病。
毕竟,像沈如绢这种大小姐,有专人伺候饮食起居,都拖到后来才确诊。
胡霁色皱眉,道:“不好说……”
虽然胡丰年的样子看起来轻描淡写,可胡霁色太了解自己的爹了。
他是个有什么想法都暂时先放在心里的人。看他今天皱眉的次数,就知道问题比较棘手。
“我还没来得及跟爹谈。但我自己的理解,这个病也因人而异,血是人身之精,血出了问题,五脏六腑都有风险。她现在出现了很多并发症……就是附带的病,不知道她能不能扛得住。”
江月白懵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光吃虫药也没有用?”
“只能盯着,若是出现并发症,再对症下药。这沈小姐的身体十分娇弱,我怕的就是虫疫治好了,并发症倒要了她的命。”
江月白皱眉:“其他人也一样吗?”
胡霁色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前世听过的讲座,道:“不一定,因人而异。我听说,虽然是极少数,但也有人因为身体好,不药而愈。”
这解释起来很难,实际上大多数病都有自愈的可能,端看个人的免疫系统强悍程度。
江月白道:“也就是说,不至于人人都像沈如绢?”
“可以这么说”,胡霁色道,“你和罗大人谈得怎么样?”
“他想请你们父女俩去一趟。”江月白道。
江月泓适时插嘴,笑道:“因为我哥也说不清楚是咋回事儿。”
这天底下竟然有他二哥说不清楚的事情,可真是稀奇!
胡霁色懒得理他,点了一下头,道:“等我爹从这头出来我们就过去。不过采取措施要趁早。”
“染病的几人查了查,俱是去过感佛寺进香。那里山林繁茂,许是源头也不一定。”
大户人家又不会在草丛里滚,这种去进香的倒是说得过去。
江月白说着,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胡霁色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心事?”
她看见江月泓的脸色也不大好。
江月白沉默了,似在思索这事儿该怎么说。
“此事不酿成灾最好”,江月泓突然道,“若是酿成灾,朝廷那边就会派人来了。”
胡霁色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什么意思?”
江月白回过神,突然对她一笑,道:“没事的,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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