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觉得自己耳朵不太好使:“多少?!”
罗大人尴尬一笑,道:“一千两。”
胡霁色顿时跳了起来:“我们哪来这么多钱!现在闹疫,卖铺子也没人要啊!”
罗大人连忙道:“她说了,这钱算是压在她那。我看她这个意思是怕我们出钱了事,案子不查了。等查完了,一分不动先退还。”
他道:“原本我寻思着这钱官府出。可莫说县库无钱,前些日子不都买了药?而且知府大人派人看着,我也,也不方便动这个手脚。”
胡霁色气得直抖:“那我们就该了?我放着那进钱的生意不做,担着毁契的名声,给人装孙子赔小心。她冤,我难道不冤?!如今便是把我插草卖了,也不过值个几两银子,我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罗大人从未见过她这样激动,就算被人诬告上了县衙,她也没有这么生气。
然而平心而论,她一个小姑娘家,确实受了诸多委屈。
他亦有些难堪,明明无法可想,半晌竟还是憋出一句:“你且宽宽心,这钱的事情,我来想想办法。”
胡丰年一直在旁边坐着,此时就道:“霁色,不要为难大人。他两袖清风,哪里能想到什么办法?”
罗大人一脸苦楚:“想不到……也得想!那吴大仁是我找来的,找不到他就破不了案。这事儿都赖我。”
胡丰年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可也是真无奈,更明白此事怪不得罗大人。
“大人,我家丫头插草去卖,凭她的手艺,还能卖个百把两银子。至于大人您自己,阖府卖了也不值多少。赖不赖您,这事儿也不能光让您一个人想办法。”
罗大人:“……”
虽说说的是实话吧,胡霁色这种医术高超又年少貌美的女大夫,确实很值钱。
可他堂堂县令,也没说要卖啊……
胡霁色突然被他给逗乐了,道:“哎,爹,您还真要卖了我不成?”
“卖了你也不够”,胡丰年道,“咱们账面上是没钱了,可小白账面上不还有?”
胡霁色愣了愣。
对…… 江月白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大笔家产。
她打开看过,里头有些庄子,田地,铺子,还有好些银票。
若要从那里拿钱,抽个几张银票便可。
胡丰年道:“且解了这燃眉之急。罗大人肯定能把这案子查清楚。若是实在不行,等这事儿过了,咱们挣钱把这个亏空给他补上就好。”
胡霁色听了还是很犹豫。
她道:“可,可我不想…… ”
胡丰年看了她一眼,道:“不想,你有什么办法?真让罗大人想办法去县库里挖一挖?挖不挖得出来尚未可知,若是东窗事发,他顶上的乌纱叫人一摘,谁给你来查这个案子?”
罗大人连忙道:“我自然会小心行事……”
胡丰年一挥手,道:“您快得了。您办办案子还行,玩这些阴谋算计的手段,哪里比得过人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胡氏堂是挑战了本地杏林商会的权威,断了人家的财路,所以被人针对。
罗大人的处境一样不好,做官的都抢个功劳,现在知府介入,不就是等着拿他的小辫子,等着把他一撸到底?
胡丰年道:“你写个欠条就行,没多大的事儿。”
啥?拿了人家的银子然后写个欠条?
胡霁色总觉得这事儿很丢脸。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溜达进来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沈引……
他一边叫人把他新打的匾抬进来,一边傻乐着道:“哎,罗大人也在啊?我这给他们家换了两块匾,虽说他们暂时要走了,可秃着总不好看。不用不好意思,横竖没几个钱,哈哈。”
胡霁色双眼瞬间迸发出精光!
沈引正傻乐,一回头看见三个人都眼不错地盯着他。
“……都咋了这是?”
胡丰年轻咳了一声,小声道:“霁色,算了。”
“凭什么算了!”胡霁色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沈引:“???”
罗大人瞬间就有些慌乱,连忙起身道:“本官还有公务要忙,这就先告辞了。对了,筹齐了钱,派人来报个信。”
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过来,连忙带着自己的人就匆匆就走了。
沈引莫名其妙,但还是傻笑:“筹什么钱?手头为难是不是?跟我要啊,不用打欠条,管够!”
我呸!
胡丰年还是觉得不太好,跟他借不如跟小白借……
“霁色,要不我们还是……”
胡霁色立刻道:“不行!这事儿他们家那个大夫人也有份!一千两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九牛一毛,凭什么我们发愁!”
沈引的脸色变了变。
一千两真的是九牛一毛……
他比谁都清楚他家那个婆娘干了什么。
只不过看胡霁色之前的样子,好像倒不太知情。
果然她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全部,起码应该也是一知半解。
突然被说破,还真是……丢人的紧。
但好在沈引心理素质够强大,脸皮也够厚。
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面上重新堆了笑,道:“小胡大夫莫生气,到底是哪里缺钱了?”
胡霁色又坐了回去,长出了一口气,道:“那苦主的遗孀要了一千两做担保。我现在拿不出来。”
“这算什么事儿?沈大,赶紧去提了银票来”,他吩咐过了,又笑道,“一千两够不够?我看你们要去游方,路上还得花钱啊。要不再给一千两碎银子收着?”
胡丰年正喝茶,这茶水差点喷出来。
他知道女儿心里有气,但也不能拿一个刚经历了丧妹之痛的人撒气。
唯恐胡霁色再骂他,连忙敲了敲桌子,道:“够了,够了。沈爷慷慨解囊,不过我们也不占便宜。霁色,那笔墨纸砚来,我们写了欠条。”
沈引连忙说不用,这一千两银子,真弥补不了人家受的委屈。
可胡丰年坚持要,他又没那个脸把话说透,只好笑了笑,当场就跟胡家父女签了借据。
“这事儿了了,什么时候走?”他问。
胡丰年想了想,道:“东西都收拾好了,等苦主家点了头,我们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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