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大夫,胡霁色很是知道,有的时候,心理上的创伤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严重。
黄德来大约是事业和家庭双重受挫,以至于他现在对食物产生了这种不正常的瘾头。
看他吃得香,兰氏没有多想,反而给他多夹了几筷子。
胡霁色自去切了些兰氏的卤料,整整齐齐摆了一盘子肉,然后递过去给他。
黄德来果然两眼放光。
胡麦田和他不熟,可看他这样觉得好笑,就道:“叔别急,不够吃还有。”
黄德来吃得满嘴流油,憨笑地点点头。
胡霁色却小声道:“师叔,您可要担心,左右放纵这两日,可不敢因为家里的事情,落下个贪嘴的毛病。”
道理黄德来都懂。他也是只管自己点头傻笑,但还是扒着肉吃得开心。
这吃相是真真惊人,他比胡霁色先吃,又比胡霁色吃的快,可胡霁色都吃完下桌了,他还在吃。
等胡霁色回到小药房,一边收拾东西的时候,胡麦田就忍不住了。
“咋这么能吃啊……看那样子,真真恨不得坐在锅里吃。”
胡霁色小声道:“那也怨不得他,他叫他媳妇饿了几天。”
“啥啊?咋还饿着自己男人的?”
胡霁色一边收拾,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同她讲了。
听得胡麦田也是长吁短叹:“这叔叔是个好人呐……以后住下了,常常叫娘给他做好吃的才好。”
黄德来的确是个好人。
这一点胡霁色也很意外。
毕竟他看起来太油滑,太势力,贪名,又贪财。
就算是他当时在济世堂帮胡霁色,也有自己的盘算在。
可,盘算又有什么错,圆滑势力,贪名贪财又有什么错?
生而为人,为之努力的,总都是欲望,趋吉避凶更是本能。
真正让胡霁色对他刮目相看的,是这几日他堕落到如此地步,却对师兄也好,侄女也罢,竟无一句怨言。
要知道,哪里都不缺碰瓷的人。更何况,他这事儿确实也是被胡霁色给连累的。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哟,霁色丫头回来了,这么也不上老屋瞧瞧去?你爷可惦记着你呢。”
人未至,声先到。
就见李氏笑得像朵花似的,从小药房外头进来了。
她一边说,就一边上下打量胡霁色。
却见胡霁色穿着的似乎还是当时带进城的旧衣服,人看着似乎抽了条,皮肤变白了,脸上的疤痕愈发不明显了。
“啧啧,也不知道好长时间没瞧见了,忘了我们霁色本来就是个俊俏的丫头,还是这阵子在城里呆得好了,瞧着真是水灵。”李氏笑眯眯地道。
胡霁色和胡麦田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句话。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胡霁色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婶不也是越来越福态了。再说了,我这也没去多长时间啊。”
她也没请人家坐,继续收拾自己的。
不得不说,胡丰年虽说不是个邋遢的人,可男人真是再能规整也有限,胡霁色这工作量也不小。
李氏哪里用她请?
立刻自己一屁股就坐下了,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哎,都说你撇了那胭脂水粉的小生意不做,进城挣大钱去了?”
胡霁色好气又好笑,道:“婶,我去城里压根不赚钱,您这就忘了?”
李氏给了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笑道:“跟自家人还打马虎眼?你当我傻啊,你先前进城去给首富家看病,这次又是官府来请。又不挣钱?”
胡霁色翻着本子,整理着药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三婶可真多心。”
胡麦田也道:“说起来,我在村里呆那么长时间,也没听谁说我妹子是去挣钱的。咋就三婶这么聪明呢?”
李氏摆摆手,笑得可贼,道:“先前你说这胭脂水粉的生意也不大挣钱,结果呢?你四叔偷你一个方子都能卖那么多钱,还有你可亲口说的,你做的这可是上千两银子的生意。”
她说的似乎有理有据,意思就是胭脂水粉生意是能挣大钱的,那这次她进城肯定也是能挣大钱的。
胡霁色仔细想了又想,道:“我从来没说过我那胭脂水粉生意不挣钱啊。是你自己想的吧?”
李氏顿时哽住,想了半天,才道:“不对啊,我记得你确实说过啊。”
胡霁色摇摇头,道:“真没有,最多就说过这挣的是辛苦钱。辛苦是真辛苦,但又没说不来钱。”
李氏脸皮倒是厚,笑道:“许是你说过,但太忙了就给忘了。”
胡霁色也懒得跟她纠缠这到底说没说过的问题。
李氏还想开口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小张氏扶着村长夫人就进来了。
村长夫人进门之后,说的竟然也是和李氏一样的话。
“霁色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先上我家去瞧瞧啊!我和你四爷爷可都惦记着你呢!”
胡霁色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去:“四奶奶,我这人刚到家,打算吃点东西,收拾收拾就过去寻您的。”
看她二人都是满面笑容,胡霁色寻思着最近村里的虫疫应该整治的不错。
小张氏笑道:“哪能真的怪你?你四奶奶也就是惦记着罢了。”
李氏从看见村长家婆媳俩进来,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此时她就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道:“那啥,我这就先回去了。”
村长夫人看样子还算客气,笑道:“去吧去吧。”
可等李氏出去了,村长夫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她脸色有些凝重地对胡霁色道:“霁色啊,你可不能跟她学,成天东家长西家短,如今连自家人都坑害,只怕搅和不起浪来。”
胡霁色愣了愣,道:“她又干啥了?”
“成天上你老姑婆家给她做主去。两个骂徐寡妇一个,这两天徐寡妇天天上我们家哭着要自杀,吵得我娘头都疼了。”小张氏啐了一声,道。
村长夫人坐下了,笑道:“不说这些没劲的,我今儿是特地过来瞧瞧你的。你说你这丫头啊,撇下你娘在家天天哭就进城了。我啊,这心里惦记好久啦。可你突然又这样回来了,我这心里又不踏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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