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应该是老村长那谋划已久的,只等着黄花蒿能割,就要和胡霁色商量这事儿。
胡霁色提出要先开村民大会,自愿肯卖的她全收,不肯卖的自己去找门路。
村长马上去办,召开了村民大会,让胡家父女和黄德来都在旁边坐着。
按照胡霁色的意思,城里的价钱也说了,黄花蒿晒干了是一两银子一钱,他家现在生收是五十个大钱一斤。
这落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
当下便有人闹了起来。
“这城里的价钱那么高,你咋就这么点钱收?当我们傻啊,让你倒手就挣一大笔!”
村长敲敲桌子,道:“吵什么!刚才不是都说了,这是自愿的买卖!你愿意卖哪去你就卖哪去,我们又不拦你!”
“那还不是瞅着我们没有门路,卖不到城里去,就想生吃了我们呗。”一个妇人又尖声叫道。
“对啊,她在城里呆那么长时间了,真惦记着村里的,也该帮我们走一趟。”
“就是,当初这黄花蒿,可都是他们父女俩要我们种的,现在不得他们俩帮着卖啊!”
姜氏听了就一拍桌子喊了起来,道:“你讹谁呢!当初不是种了这些草啊药的,你早跟邻村那几个一样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救命了!”
刚那被她对脸喷的妇人立刻站了起来,道:“这病我们是没得上,要是没种这草啊药啊,我家的人福气大,可得不上这病的。家里大田却是糟蹋了,这没病死,等着冬节饿死啊!”
王婶听了就笑,道:“石头娘,这话你可不好乱说啊。这虫疫还没过去呢,得不得还不知道呢。”
那妇人顿时涨红了脸:“你咒谁呢!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咒谁呢!”
眼看两个妇人要厮打起来,村里那些人不去拉,反而看笑话。
胡霁色坐在村长身边,此时就微微一笑。
她小声道:“爹,您瞧,这就是太安逸了惯出来的毛病。”
若是还跟城里那些人一样,买不到药,每天头疼脑热的都怕是染上了疫,他们还有这么清闲算计这个?
说什么,就算不种这些草啊药啊的,他们说不定也不会得这病。
如今倒讹上了胡家必须帮他们卖药,而且必须高卖。
这不是耍流氓,又是什么?
村长气得拍桌子大喊:“都说了自愿!自愿!要打架的给老子滚回去打!”
姜氏嗓门大啊,在人群中就喊:“谁叫你饿死了!你不就是指着跟城里那些人似的发大财!人血馒头噎不死你个贱人!”
黄德来一害怕就有点饿,一边拿着桌上的花生,小声道:“师兄,这些人也太猛了,会不会扑上来打我们?”
胡丰年摇摇头,道:“打你干什么?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泼皮媳妇。”
黄德来:“……”
“我卖!”
突然突一个人大声道。
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打架那几个也停了下来,纷纷扭过头看去,却见那正是木匠家的媳妇明氏。
她大步走到桌子旁,一边大声道:“当初买这些草籽儿的渠道也是胡家帮我们找的,黄花蒿种子十个铜子儿一大把,鬼麻送了一些,我自家又买了一些,一钱银子一把,都不贵。如今按五十大钱一斤算,这都翻了少说得有百倍了。我觉得这生意合适。”
村长连忙道:“说的是说的是,我给你写个名字,你按个手印就行。”
看见她,黄德来全程变得很局促,胖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然而明氏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等村长写了名字,她利落地按了手印。
姜氏和王婶,马婶几个,连忙也跑了上来。
“我们也卖我们也卖!”
这时候胡霁色就站了起来,朝她们微笑点点头。
“诸位。”她清了清嗓子,看向众人。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村民大会,也是第一次在村民大会上发言。
众人不由得都看着她。
“要是往日,乡里乡亲的,帮大伙儿去城里跑腿牵线,让你们这药草能卖个好价钱,我自是该的。但我现在实在是没这个本事,也不得这个空闲。”
“一则是浔阳城区,那些药房大夫并不卖我的面子。二是我和我爹这次回来,是受罗大人所托,要给咱们邻村,还有其他村,都看病,送药,免得这黄花蒿就能治好的虫疫害死更多人。”
“若是大伙觉得卖给我亏了,大可自己用扁担挑了进城去卖。我想这是紧俏的东西,现在也不会卖不掉。”
“价钱,我只能出到这个数,毕竟我家和大伙一样也是庄户人家。再说,我家现在其实也不大缺药。毕竟自己还有几亩地种着呢。“
“所以说,全凭自愿,为这个吵嚷起来伤了和气不值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不好听的。
“话都是你在说,钱也都是你在挣……”
胡霁色只当没听见,毕竟大多数村民也都是明事理的。
这时候村长一拍桌子,道:“要卖的来卖,不卖的自己滚蛋,别给我再这胡咧咧,谁逼你们不成?只一样,别给我满嘴不干不干净地说什么不让你们种地要饿死你们了。就算卖给胡家这个价,也比你们往年从土里刨的食强!”
老村长在村里颇有威望,而且他说的也确实是理。
这不让种地要饿死他们的说法,确实也站不住脚。
虽说总有人眼红,揣测着胡家用这低于市价那么多的价钱来收购,背地里可能会大捞一笔。可眼红归眼红,到底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了。
当场,陆续有人稀稀拉拉地上来摁了手印,不过不多,拢共十几户。
剩下的,还是存了那个心思,寻思着看能不能挑着货进城去试试。
有那脸皮薄的,还不好意思地跟胡霁色笑笑:“反正你也说了,你们也不缺药不是?”
胡霁色也好脾气地笑,道:“是不缺。您尽管先去城里卖卖看。卖得掉最好,卖不掉,还来找我也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真真是无可指摘了。
黄德来遂小声对胡丰年道:“师兄,我这小侄女,真不像你的种。”
胡丰年瞪了他一眼:“本来也不是我的种。”
黄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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