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衙门里,哪能真能让人碰死?
当下她就被几个吓得半死的衙役给拉住了,围观的人群也连忙围了上去。
还有人安慰她,道:“大妹子,你想开些,农民多收了三斗米都想纳妾呢。”
“对,你有儿子,旁的都不用怕,只管守着家,把儿子教好就行。”
“这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连田产也要给外室打理啊。”
说着,一个个,就用刀子似的眼神剜胡霁色。
杨正急眼了,道:“都胡说什么呢!哪里凭空捏造出来的?!她男人是我们叔啊!”
立刻有人道:“人家大妹子都要寻死了,还能说假话不成?”
“就是,瞧瞧这可怜样。”
“哎,罗大人管着的衙门里,咋还有这样办事的。”
“真是……”
那莫氏只管哭,话都让别人说,她就哭得特别崩溃,特别可怜。不得不说,她的长相和这副哭相还是很相配的,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眼看杨正急得抓耳挠腮,其他文吏也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胡霁色只觉得好笑。
这吵架也是有技巧的,多说不如少说,只要抓住一个核心点就能迅速引起别人的注意。
莫氏就很聪明,男人包养外室,还把财产转移给外室,这种大八卦,谁不爱听啊?
反观杨正,一味解释,那跟被动挨打有什么区别?
胡霁色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不自在,只像看戏似的看了半天,才道:“婶儿,是济世堂现在倒了,给你的花销不够了是不,所以你要把我叔的田产地产都卖了?”
济世堂!
那一家子牲口!
事情才过去没多久,这案子的热度都还没下去呢!
原本一味安慰莫氏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心想,这可怜的妇人,怎么就跟济世堂扯上了关系?
莫氏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胡霁色会提着一茬,但她反应很快,立刻就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济世堂!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人,我知道什么啊!”
“你不知道,大伙儿可都知道啊”,胡霁色抖了抖手里的红契,笑道,“瞧瞧这地契上写着啥啊?我叔,也就是这妇人的男人,可是黄德来,黄大夫啊。”
“黄,黄大夫?!”有人惊呼了一声。
在虫疫刚出的时候,黄德来很是出风头,浔阳城听过他名字的百姓都不少。
加上前段时间那个大案,人人又知道了他被济世堂迫害的事情。
胡霁色笑道:“对啊,就是黄德来大夫。前些日子,我师叔被济世堂诬陷,这妇人不念夫妻之情,将我师叔锁在家里,一天就给一顿饭。后来更是一文钱没给,将我师叔扫地出门。”
莫氏瞬间尖叫:“你胡说!你知道什么!你胡说!我们夫妻的事情……”
“你们夫妻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胡氏堂胡霁色,也是黄大夫的师侄。你刚才红口白牙污蔑我和师叔,你说说你要脸吗?”
胡氏堂的名声,经过宋家的案子,和黄德来几乎是并驾齐驱的。
扯出这些事,围观群众就觉得这里头似有隐情,就向后退了一步。
莫氏哭道:“我夫君被人冤枉,他在家食不下咽,我亦是心痛如绞,你怎么能说是我饿着他?他后来弃我而去,跟了你这个小娼妇走,现在还把家里的田契放在你手里……”
胡霁色道:“你还敢攀咬!我师叔在乡下是跟着我爹去四处游方,治病救人,我一直在城里料理济世堂的案子,哪里有你说的这么龌龊!”
这也是铁证如山的事情,最起码前些日子,胡霁色的行踪是可以确定的。
旁边一个文吏连忙插嘴道:“小胡大夫说的没错。是我们罗大人亲自委托胡大夫,也就是小胡大夫的爹,还有黄德来黄大夫,带着药行遍浔阳乡村,为村民治疗虫疫的。算算时辰,他们应该刚刚游方回来没多久。”
莫氏一看都这样了,就哭得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讲,离家半个多月,什么都不跟我讲……”
其实是讲了的。但是她演的很像,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被丈夫背弃的女人。
她甚至一边哭道:“我只当他不回来了,为了孩子,我卖了家里的地,家里的田…… ”
胡霁色觉得好笑:“才走了半个多月,你就觉得他不回来了?你让我大夏的那些烈妇情何以堪?不说要你等一辈子,起码等个一年半载的是要的吧?”
莫氏:“……”
杨正没憋住,扭头愣是笑了出来。
胡霁色于是又给了她致命一击:“当然了,像你这种…… 当年济世堂撮合给我师叔的女人,虐待亲夫,私卖路田地,还攀咬晚辈,做出这些事来也不稀奇。”
哦!原来是济世堂做的媒!
那些围观的人,立刻又退得更远了。
济世堂可是刚刚造出了一桩人伦大案的,他们家撮合的妇人,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也不稀奇吧?
莫氏看着众人的眼神,心知今天这红契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了。
其实她怀里揣着和卖家定好的契,理直气壮地可以让官府交给她,她好赎回自家的田地。
可胡霁色在这守着,誓不能让她抹平证据。
她原本想利用围观群众,和威胁官吏让胡霁色妥协,可没想到下手这么狠竟然也没奏效,还被反咬了一口。
事儿到了这份上,她也就不哭了,干脆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自家的事情不用你管,就算我夫君现在嫌弃我是济世堂介绍的人,我们夫妻离了心,我……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男人,一个孩子的爹!”
胡霁色甩了甩手上的红契,道:“我师叔现在已经知晓了你背着他卖地卖田,连房子都卖了的事,便是你说出天花来都没用。”
莫氏那眼睛里的眼泪吧嗒一下又滚出来好大的两颗,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便是他嫌了我,不念这些年为他持家,为他生儿育女,那让他自己来跟我讲,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说着,她就高昂着头颅,挺直了背脊,十足十一副受尽委屈但故作坚强的小妇人的姿态,从众人跟前儿走了出去。
这做派看得胡霁色都愣了愣,然后嗤笑了一声,道:“戏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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