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毁了……”
“兴许没用了。”
“要不,杀了算了?”
“看上头的意思吧。”
……
胡霁色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两个妇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然后就感觉后脑勺和左边脸颊都疼得厉害。
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用身体去感觉了一下现在所处的环境。
身下是一床柔软光滑的被褥,触感很高级。
鼻端的香气非常复杂而有层次,应该是燃烧型的香。粗粗分辨之,起码有梅花、沉香、栈香、鸡舌香、檀香、零陵香、甲香……还有多的她也懒得数了。
贵,非常之贵。
有两个妇人守在她身边,原本正在说舌。
然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似乎举重若轻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胡霁色很熟悉,是练家子,而且练得很好的人才会有。
那两个婆子连忙站了起来。
“靳将军安。”
“还没醒么?”一个听起来低沉,但是很年轻的男人的声音道。
“回将军的话,大夫说不知道有没有弄伤脑壳,醒来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傻子。”
“这可就难办了……”那男子道,“你们好生伺候着,能赶紧醒过来最好,主子的病不能再拖了。”
“将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要治病,这老的没捉住,捉个小的有什么用?”
就在这个时候,那年轻的甲贲将军回过头,看见胡霁色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的半个脑袋都裹在纱布里,听说头脸都受了伤,只露出一只眼睛。
姑娘家的容貌毁了,这辈子差不多也毁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镜子,她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显得非常平静,丝毫看不出丝毫低落的情绪。
靳卫推开身前的婆子走过去,道:“醒了?觉得可好?”
从刚才开始,胡霁色一直在默默观察他。
只觉得他年纪不大,最多二十五六,一身非常华丽的山文甲。
江月白喜读墨家之书,胡霁色就曾经在他的书里看见过这种山文甲。
虽然那书的插画极烂,也没有配色,不过胡霁色记得很清楚,这种造型华丽,无论是防御性还是观赏性都非常强的盔甲,在大夏,是隶属于宫中禁军的。
作为宫廷门面,禁军在选拔上要求也很严格,不但出身要好,连长相也要上好。
比如眼前这位靳将军,生得也是修眉星眸,风仪颇佳。
胡霁色挣扎了一下,道:“扶我起来。”
靳卫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伸出手,让她搭着自己的胳膊坐了起来。
胡霁色伸手摸了一下脑袋后头,皱眉,道:“拿纱布剪刀和伤药来。”
她的样子看起来颇为自然,仿佛是此地的主人,而不是被人掳来的俘虏。
靳卫吩咐刚才那婆子去拿,然后问她:“怎么了?”
“我左眼没事,为什么要把我包成这样?你们手艺不行。”
胡霁色淡淡补充道:“劳驾,再给我一盆清水。”
靳卫想了想,对旁边的婆子道:“她要的都拿来。”
他倒要看看这乡下赤脚女大夫到底要干什么。
事关自己的身体,胡霁色也没客气。
她直接动手剪了头上的纱布,露出了那张因为受伤而惨不忍睹的脸来。
嗯…… 左脸被拉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因为是新伤,所以还很肿。
长是很长,也不算浅,可也不算深。
后脑勺那处伤倒是不要紧,她当时是侧过身蜷起来了,护住了脑袋。
脸上的那处伤,估计是当时摔下去的时候在尖锐的石子儿上划的。
还好,血流得不多,敷了伤药,在脸上贴了一个遮住半张脸的纱布。
然后让这屋子里的婆子帮忙捞起头发,自己摸索着在后脑勺上了药,贴住纱布以后,用绷带绕了一圈在前面固定。
这样看着,总比刚才那个粽子一样包着头还包着半只眼睛的样子强多了。
那婆子看她手巧,看着也觉得欣喜,便小声询问过,帮她把长发梳成了一个松松的辫子在脑后。
靳卫看了全程,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胡霁色拿起他们的伤药闻了闻,闻到淡淡的松香味,觉得应该比市面上的伤药好。
她也就歇了自己开药的心思,把那盒药放下了。
“给我件衣服,领我去见你们主子吧。”胡霁色淡淡道。
靳卫挥了挥手让婆子去办,然后道:“你无辜遭人掳来,为何还如此冷静?”
胡霁色觉得好笑,道:“你们还知道你们是无故掳人,是应该让人又惊又怕的那种?”
靳卫:“……”
这姑娘好难聊天啊。
最终婆子拿了一件紫色的长袍,让她穿上系好。
她身上很难受,逞强走了一段,人倒有些晃。
靳卫眼角瞥见了,叫那两个婆子抬了步辇来,把她直接抬了过去。
胡霁色左右瞧了瞧,这是个十分漂亮的花园,比她之前见过,包括沈家在内花园都要漂亮。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被人抬了好久,才赫然发现,这整个花园的梅花竟然都已经开了。
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可也没有开得这么盛的。
她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着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冷。这地底下竟然都冒着热气。
这套地暖设备,也太财大气粗了……
步辇抬到一处庭院外就停了下来。
靳卫道:“姑娘,从这里开始你得自己走过去了,可吃得消?”
看起来很懂礼貌的样子,可分明是他们把她弄成重伤,然后给掳了来。
胡霁色定了定神,道:“不用。”
她自走在了前面。
靳卫又愣了一下,心想,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难道真是他们查出来的那些底子?
不,看着真的不像。
除非,是那半年多,被二爷给教成这样的?
胡霁色自进了门,发现这屋子极长,屋中一路走过去都有长柱。
但走到最里面,一扇纱橱门打开,那屋子却极小。
她人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
然后一个碧翠翠的杯子就被砸了出来,瞬间被砸成了粉碎。
“吃药吃药吃药,天天让朕吃这些鬼东西,身子倒一日不如一日!朕的眼睛若是还不见起色,便要你们的脑袋都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