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泓突然一去不回,江月白给的交代是“家里突然有事就先回去了”。
胡丰年为着兰氏,把他叫去细细地问了问,得知是要回去继承家产,也就释然了。
“这小子鲁莽些,家里怎么选了他,没选你?”他问江月白。
江月白笑了笑,道:“他是嫡我是庶,本该就是他是正统。”
胡丰年叹道:“你们这些人家,就是这一点不好。”
江月白道:“这也是我们兄弟俩商量过的,他倒想我去,但我不想。争吵一番,他还是回去了。”
胡丰年就笑了,道:“你们兄弟不争,反而互相推让,倒也很好。不过这样也好,你稳重些,在哪儿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他倒跌跌撞撞地走不稳,还是得家里帮扶着才行。”
这大约是所有长辈的想法,总会偏心一些弱小些的孩子。
但江月白道:“叔也别看不起他,他慢慢学着,以后也能有作为的。”
胡丰年笑道:“你这做兄长,也很好。”
末了他想了想,就道:“你家里既然还有人,差不多就得安排着见一见了。”
这是暗示要结亲的意思了。
江月白有些激动,但还是稳住了。
他琢磨了一下,道:“老三回去了,便是家里的当家。年后我就让人安排一下。”
胡丰年虽然向来不急着嫁闺女,可这倒霉遇上国丧,一等就是三年,他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但老丈人的架势他还是拿捏着的,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定了年后见面就是了。
……
临过年的时候,胡丰年嘱咐胡霁色,让她隔天跟他一起去慧慈庵把胡宝珠的小女儿接回来。
胡霁色十分不愿意,背后就对江月白吐槽:“这都要过年了,我不在家里吃丸子,要去庵里看那泼妇。”
江月白道:“左右都是要接回来的,你迟早得去一趟。”
胡霁色嘟囔道:“接回来不用你管是不?”
江月白笑着安抚她:“家里也不多那闺女一双筷子,再雇个人看着,送回老屋去带吧。你爷有了这个外孙女陪着,说不定能正常一点。”
胡霁色想想觉得也是。
江月白道:“回头让岳母做一锅状元蹄膀,冻好了送进京吧。”
胡霁色:“……”
江月白皱眉道:“我总觉得那小子怀着什么鬼胎。”
胡霁色憋着笑,道:“谁让你坑他。”
江月白拍了拍脑袋,也笑了。
隔天一早,胡霁色就收拾了好了,就跟胡丰年一块儿出了门。
因为要带孩子,所以带了马车,胡霁色也准备好了包被和衣物,和施舍给庵里的米粮财物等等。
慧慈庵地段十分偏僻,处在高山之上,是真正的避世修行,平时连猎人都很少上去。
半山腰上还有一座庙,两位主持是亲兄妹,彼此互相照应。慧慈庵平时的生活用品也由山腰上的寺庙供应。
今儿是出了大太阳,可毕竟天冷,山上路滑。
虽又开辟出来的道路,却也还是很难走。
胡丰年有丰富上山采药的经验,倒是不惧。
路上他给了胡霁色两支手杖,让她撑着些走。
这大冷的天,胡霁色爬上山,竟然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哭笑不得地道:“爹,我老姑当时到底是怎么上的山?她不是还大着肚子吗?”
胡丰年看她喘得那样,也很无奈,道:“我提前和庙里的和尚打了招呼,用步辇给她抬上去的。”
那些人都是惯走山路的,这陡峭的山路也如履平地,再抬个人问题也不大。
胡霁色心想,这地方选的好,胡宝珠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跑出来。
这山峰目测海拔在八百米以上,大早上山,也走到下午才到。
慧慈庵是一座孤零零立于山间的小庵,此时日头正落下来,山中云雾缭绕,落在那积雪的屋檐上,显得非常恢弘圣洁。
庵堂门口有个戴着棉帽的小尼姑在扫雪,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扭头看见胡丰年父女,连忙拿着扫帚合十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胡施主来了。”
胡丰年领着胡霁色走过去,道:“妙音小师父,今儿我是领了闺女过来接我那小侄女的。”
妙音连忙道:“您来得正好,主持师父病了多日了,一直靠自己苦熬。”
胡丰年愣了愣:“请大夫了吗?”
妙音推开庵门,便把他们俩往里请,一边道:“师伯上来看过,说主持师父是伤了风。”
这些庙里的和尚,庵里的尼姑,多少都会一些医术。
胡丰年想了想,道:“老师太年纪大了,身子弱些,伤风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走进了这庵里,陆陆续续地遇到几个年纪不等的尼姑,都打了招呼。
虽然她们不像山下的人那样笑容满面的,但都显得非常和善。
只是这庵里却有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伴随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胡宝珠怒骂道:“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要死啊你!你娘天天吃糠咽菜,哪里有那么多奶你吃!闭嘴!快给我闭嘴!”
妙音叹道:“这孩子也是作孽,不知道为什么,谁抱都行,就是她娘一抱就哭。她娘因为这个恨死了她,只觉得她是个白眼狼,天天地骂。”
她自己也还小,但似乎也对孩子的事颇为上心,愤愤道:“哪有这样对孩子的?孩子那么小,懂什么?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胡霁色就道:“爹,您去看看主持师太,我去跟她谈。”
妙音愣了愣:“你能收拾了她?”
正说着,又听见胡宝珠在屋里骂:“你们这些没沾过男人的老秃子,下九流的腌臢货,我一个好好的闺女就被你们教得和我作对!天天念佛,心也忒毒了!有本事自己和山下的和尚生一个去,天天黏着我娃娃算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毒人……”
妙音顿时气得脸都涨红,道:“又来了,又来了!师父师姐只让我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可你们听听,她这说的哪是人话!简直就玷污了这佛门清净地!”
胡霁色捋起袖子,道:“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是真真没想到她有了娃还这样。我这便先去和她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