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徐寡妇一早听说了消息竟然没闹。
安南儿去作坊那边给工人发了过年红包,提前放假让大家回家去了,回来之后就和正在厨房忙活的胡霁色说起了这事儿。
“村里人都知道了,也有人去问她拿这孩子咋办她说那么小的崽子,哪能看得出来长得像谁,都是瞎说的。”
胡霁色一边择菜,一边道:“那她是打算不认了。”
想想也是,若是个儿子便罢了,只是个闺女,她也懒得多这个事儿。
安南儿坐下来帮忙,一边道:“徐家要把孩子接回去,到时候会不会和这老太太杠起来?”
“杠就杠罢,这也是他们家的事儿。那徐大柱新娶的媳妇也不是个没成算的,徐寡妇哪次不是叫她弄得哭哭啼啼地回了乡下。”
安南儿想了想,又道:“那他们家能对孩子好吗?”
虽说这孩子是个烫手山芋,可但凡有点良心的成年人,也不会跟个孩子过不去……
胡霁色想了想,道:“我到城里一趟,瞧着他们家里,女主人倒是很在意这个家,倒也愿意抚养那个孩子。为了丈夫,我觉得她会对孩子好的。”
而且她自己还没有孩子,对这孩子也不会不好。
历年的年夜饭都从一早就开始准备,午饭都是草草解决。
这厨房里的大柴火烧着,里外都是热气腾腾,加上时不时有人来窜门,闲唠嗑两句。
下午的时候,江月白拿了红纸回来,胡霁色立刻把厨房的事儿给扔了跑去写对联了。
胡霁色是个理科生,肚子里没有多少吟诗作赋的墨水。
她原本想让江月白报了给她写,或者写了上联给她对一对下联。
结果江月白写的是:芝秀兰馨荣滋雨露。
胡霁色再没文化,也看出来这不是个正经的新春对子。
总觉得好像在开车……
但眼下四下无人,她脸色一厚,把心一横,道:“那你给我点时间,我磨蹭对一个。”
江月白似笑非笑,道:“好。”
胡霁色心想,对子拆开了看,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对总没错。
磨蹭了半天,对了个:鸿仪凤彩高焕云宵。
自己看了看,点点头,觉得还可以。
扭头想问他觉得怎么样,结果一回头却看到他耳根子都红了。
胡霁色:“……”
他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学得挺快。”
胡霁色来了兴致,道:“那再来一个。”
这下江月白可不敢了,想了想,提笔写了个:芝兰茂千载。
胡霁色一看,这个简单。
抬手就提了个:琴瑟乐百年。
江月白笑了一下。
两人你来我往玩了一会儿,过了会子胡丰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霁色。”
胡霁色吓得差点蹦了起来,这总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上课和心仪的男生传纸条被现场活捉……
桌子上摊得到处都是,她连忙蹦起来跑到门口:“爹,咋啦?”
江月白罕见得有点慌,赶紧把那些对子都收了。
胡丰年往屋里看了一眼,好在也没有刨根究底。
他挽着袖子,系着围裙,显然刚才在厨房帮忙。
“有个女病人,看起来有些讲究,小白你回避一下。”
大过年的上门看病?
江月白收好了那些对联,然后也挽起袖子,对胡霁色道:“我去厨房帮忙。”
胡霁色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准备接诊。
城里有些女病人比较讲究,不愿意见男客,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情况。
奇怪的除了大年上门,还有没有派人来找她出诊,而是亲自上了门。
胡霁色心里想着抽屉里那些不正经的对联,一边等着人进来。
过了会儿,正在胡思乱想的胡霁色突然被一阵香粉的味儿给刺激了一下,猛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等她抬起头来,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穿着不算高调,碎花的小袄,中等的面料,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却十分倨傲。
进门之后,目标非常明确地盯住了胡霁色,似乎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才见到正主。
那姑娘头戴着帷帽,身穿一件毛领儿火红大氅。
虽看不清楚模样,可身条修长,看着至少比胡霁色高半个头。
进屋之后她的丫鬟给她脱了大氅,露出里头那件剪裁得体的滚边儿长裙。乍一看是很朴素,除了白色滚边儿,没什么花样。可火红的颜色实在很扎眼,而且剪裁也很心机,穿得那么厚也看得出来是个细腰长腿的身段。
胡霁色在心里叹了一声……
胆子是很大,也很执着,可惜心急了点。
她的帷帽没摘,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坐在了胡霁色对面的椅子里。
“你就是胡霁色?”
声音偏低,但很有磁性,也算好听。
其实她也一直在静静地打量胡霁色。
肤色不算上白,眼睛不算很大,还梳着姑娘头,但不算难看。还梳着姑娘头,今天过年,她也是一身红,但那颜色不算很好。衣裳剪裁是上等,但质地很差。
面上是脂粉未施,神情很淡漠。
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是,她的眼睛。
似乎总是冷静地洞悉一切,又有些似笑非笑。
胡霁色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今儿过年,姑娘这么着急上门,可是有什么急症?”
闻言,病人伸出皓腕,示意让她把脉。
“最近总是觉得精神头不好,胸口闷,夜里也睡不好,总是辗转反侧……”
胡霁色搭上脉听了听。
对方就在观察她的手,看清楚了就有些不屑。
胡霁色的手不像保养得宜的大小姐的手,虽然骨肉匀亭,却也显得粗一些,看起来有一种灵巧的力量感。
“没什么大事儿,肝火有点旺,以至夜不能寐,月信不调。”胡霁色淡淡道。
“嗯?什么?”
突然说到月信,对方似乎有些惊讶,立刻抽回手。
旁边那丫鬟就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月信好的很呢!”
“好得很来看什么病?”胡霁色皱了一下眉,似笑非笑地道,“这大过年的,着急忙慌地上门,我还以为是快不行了呢。”
那丫鬟立刻怒斥了一声:“大胆!”
胡霁色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我大胆还是你大胆?讲道理,这会儿你们不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不计较,已经是大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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