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的是一艘轻便的画舫,直接从行宫侧门的水道驶入。
胡霁色还在研究画舫上的画,据说这里的画都是名家手笔。
她一个理科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挺好看的。
而且似乎是这么一小段路也不想乘船的人觉得无聊,这还有点像灯影戏似的,好几幅画都是能串起来的故事。
画舫停了下来,胡霁色还没看完眼前这个故事,绕到了里面去看最后一幅。
原本等着在外头迎接的太监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跪在身后的那群妃子们。
江月白跟上了胡霁色,笑道:“有什么发现?”
胡霁色道:“我就是想看看他俩最后有没有成亲。”
挺俗气的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但不看到结尾总有些不爽。
江月白道:“看了开头不就知道结尾了。”
胡霁色点头,道:“还真是,平平无奇,毫无转折。”
江月白笑道:“下回你来编,我把画师找来给你画。”
胡霁色吃了一惊:“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他们挖空心思未必能讨厌了你的好,你若是直接说了,他们倒要谢你大恩。”
胡霁色嗤笑了一声,道:“人家是艺术家,也是有艺术尊严的好不好?”
言罢,不理江月白,自整了整衣服,出了舱去。
下大船之前她换了女装,但也不是什么稀奇货,很普通的一套,对襟浅蓝罗纱半袖,外头是一件毛领深蓝色大氅。
没有别人帮忙,她在江月白的帮助下梳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盘发,盘的是个中规中矩的元宝髻,主要是因为江月白只会这个……
各种首饰珠钗她自己看着戴,因为图省事,直接在发髻上别了个直覆额的大钗帘。
妆容也是她自己化的,走的也是清新淡雅那路子。
等她快步走向船舱外,江月白赶了上来,扶住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领着她下了船。
果然,她这身打扮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主要是这个时代在服装着色上也很有讲究,正妃与王诸妾第一次见面,这样也太素净了些。
甚至,侧妃戴氏素来喜红,此时一身绛色大氅,显得倒比她更像正主些。
一群美人心中便各有心思,又有一种赢了这农女王后的窃喜。
“臣妾参见王爷,给王后请安。”
胡霁色看这跪着花红柳绿的一地,倒是笑了笑,道:“起罢。”
江月白憋住了没笑,心想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那些王妾竟然一动不动,相互左顾右盼。
戴氏在心里冷笑,心想这些人都在看她,她起身她们才起身。
而且宁王殿下没开口,她们也不肯起身。
看这样子,竟是不约而同想要给这位王后一个下马威……
胡霁色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起身,倒是稀奇了,道:“你们宁愿跪着?”
她刚想说什么,江月白拦了她一下。
“既喜欢跪着,就跪着罢。”
言罢,就领着胡霁色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王妾,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啊……”
“殿下当真要为了一个农女和我们为难不成?”
“许是毕竟是恩人,总得谦让几分罢,这次倒是我们唐突了。再有什么的,也不该当着殿下的面。”
这时候,那英氏就小声道:“各位妹妹,王后不在,我们自以戴姐姐为首。可王后娘娘既然来了,规矩还是要立一立的好。”
她说这话其实暗搓搓地打了戴氏的脸。毕竟戴氏刚才也没说自己是老大,也没说她要和宁王后各自为阵。
可这会儿,戴氏正望着远去那两人的背影,似乎失神,倒也没有和他们针锋相对。
英氏见讨了便宜,又小声道:“自本朝开朝,哪里有亲王妃封后的道理?陛下给了特旨封了后,我们也不该轻视她才对。”
这些王妾连忙应是,又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就是啊,外头那么冷,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这儿跪着罢……”
英氏似有些为难,然后左看右看,对戴氏露出一个谦恭讨好的笑容来。
“姐姐,诸王妾以您为首,您又身份高贵,最是有身份去说说的。不如,您去求求情罢……”
戴氏回过神,忽而低下头,怒气冲冲地看了那娇小可爱的英氏一眼。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她竟然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
江月白刚领着胡霁色到了这行宫正殿,也就是当初安南儿行刺老皇的地方。
现在这行宫被下赐给宁王做私产,他们夫妻俩自然就是这行宫的主人。简单地说,主卧室就归了他们俩。
行宫的管家太监还是原来那一个,也姓胡。
上次来的时候,正眼都没瞧胡霁色一眼,这次却分外殷勤地道:“娘娘是浔阳胡氏?老奴祖籍也是浔阳,说不定祖上有点姻亲……”
胡霁色还没说什么,江月白已经拉了她一下,把她直接带进了正殿。
管事太监想跟,被掌行宫女官的霍宫令拦住了。
“瞎了你的狗眼,王后娘娘岂是你攀亲戚的?”
胡总管有些不悦地道:“她是乡下人,说不定喜欢攀亲戚呢?”
“攀上了又怎么样?你是王后的血亲,还能给你封侯不成?你没看见宁王殿下都不高兴了?跟王后攀亲戚,你也配!”
这宫令一向毒舌,但实际上他们俩关系很不错。毕竟这里是皇家行宫,主子们一年最多来一次,来了也不会常住。基本上就是他俩守着这大院子,也没有什么利益纠纷。
此时宫令明面上是骂,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他。
只是这胡总管多少有些不服气,心想王后有什么了不起,这满宫的娘娘,哪个又是省油的灯?
……
这地方胡霁色不用江月白领路,但她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我看过许多屋子,但这行宫主卧是最小的,基本只能摆下一张榻,有什么讲究没有?”
江月白拉着她的手在那榻上坐下,道:“皇家讲究‘屋大人稀为凶’,觉得这样的小屋可以聚气。今晚我们就在这屋休息,你觉得怎么样?”
胡霁色正左看右看,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她突然想了起来,道:“呀,你那群小老婆还在雪地里跪着呢!”
江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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