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盖子推开了,那些人自然要扑过来拦。
两方人一番打斗纠缠,那巨大棺材,竟然被雷春雨手下那一群壮汉给直接从棺材床上推了下来。
一向淡定的阿依木此时也崩溃那般开始大喊了起来,人也站不稳了,跪在了地上,被她几个儿女半扶半抱着。
说实话,眼前的情景确实有点惨。
她那大女儿的尸体,已经从棺材里滚了出来。
摇钱婆冷冷地看着她,认得她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痛,那如海一样深的恨。
当年,她阿娘的尸体遭辱,她何尝不是如此?
阿依木有许多儿女,可她只有一个娘,也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人。
她记得她娘遭受过的所有苦难,记得她娘每一次的死地重生的坚强。
竹篙为龙舞,斗篷作鸟飞。
这是她当年,看见的她娘。
一直到今天,她还没有办法接受,像她阿娘那样的人物,一生的结局,竟然是像那样的暴死。
眼看着崩溃大哭的阿依木,摇钱婆的眼眶也有些红。
她道:“多年前我俩那一斗,我年少无知,一腔戾气,败于你手。彼时还觉得你厉害,毕竟你是赢了我阿娘的人。”
雷春雨一愣,扭头看向她。
事实上随着那尸体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摇钱婆,不知道此刻她又在唱什么大戏。
摇钱婆突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喃喃道:“我如今才明白,其实你根本不是我阿娘的对手……这些年被你害死的草鬼婆也不止一两个,你所为的,根本不是什么为了在中原扎根,而是为了排挤比你厉害的草鬼婆,让你稳稳地坐在这村长的位置上。”
说着,她突然激动了起来,直接扑过去用力揪住了那阿依木的衣领,悲愤地大吼:“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害死我娘的!你说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多鱼等人愣了愣,连忙都去拉她:“你松手!你要干什么!”
胡霁色一看,这怎么突然失控了?
她连忙冲进人群去想要把摇钱婆给拖出来:“你等等!先别闹!”
就这样还差点被人打了。
最后还是江月白冲进去把她俩都给扯了出来。
摇钱婆满脸眼泪,脸上还被人挠了一道,看起来非常狼狈。
雷春雨在不远处,用脚踩着那尸体,大声道:“验尸吧!”
多鱼愤怒地道:“凭什么由她来验?她跟我们家的人有仇啊!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我们来验好了!”
众人一愣,然后扭过头去。
阿依木一看,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慌乱,然后就如同死灰一般,最后她反而笑了。
“今儿还真是热闹啊。怎么,你们一个个,是恨不得生吃了我啊?”
门口进来的,是六个穿着黑衣的妇人,看着年纪都不小了。
最大的一个,白发苍苍,满脸沟壑,老得几乎看不出来有多少岁。她被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妇女扶着,奇怪的是人老眼不老,眼神看起来还非常锐利。
摇钱婆一愣:“拉琼老祖宗?”
原来她就是刚才他们说的那百岁老蛊婆。
这时候,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妇人上了前,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几个,都是草鬼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都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原因无她,只是因为这些人,除了百岁拉琼是深居简出,其余的,都是大家的熟面孔。
甚至可能今天早上才打过招呼,或是相约一起去田里做了事。
胡霁色觉得事有些蹊跷,扭头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对摇钱婆道:“我上山之前,给了雷春雨信。”
就是让他手下的人,去一个一个说动村里的草鬼婆。
原因无他,因为雷春雨时不时就要来这村里闲逛一下,其实对这村里的情况挺了解的。
这下连摇钱婆都有些错愕了:“我以为你们是临时起意……”
胡霁色也愣了愣:“我也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来砸场子…… 万万没想到小白会提前安排啊。
此刻,那些草鬼婆就缓缓走上前。
“我们村里的草鬼婆已经不多了。为了在这村里安生地呆下去,我们每人都要炼蛊给阿依木,还有她的儿孙喂蛊王。”
多鱼急了,道:“口说无凭,好端端地作甚都说自己是草鬼婆,也不嫌丢人…… ”
那百岁垃琼就啐了一声,用手里的拐杖用力敲地:“你这个忘了祖宗的东西!我们祖上都活在草鬼婆的庇护下,没有草鬼婆,谁给你看病,谁来抵御外敌,谁给你们安稳日子过!”
说着,她非常激动,竟然举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冲过来就要来打多鱼:“我打死你这个害祖宗的东西……”
可惜她没挪出去多远,就被人给劝住了。
那些草鬼婆用土话对着她一通安抚。饶是这样,她盯着多鱼的眼神,还是恶狠狠地像狼。
刚才出来说话的那人又道:“尸体可以由我们来验,我们可以作证,阿依木的大闺女是草鬼婆。不但她闺女是,她家里的好几个闺女和侄女,连同她自己,都是。”
好了,这下这院子就炸了。
主要这些好些都是熟人也就罢了,那拉琼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平时也确实给村里人看了很多阿依木看不好的病,在村里那是保命活神仙一般的存在。
此时她们竟全都来指证阿依木一家,实在,实在是难以让人辩驳得很。
胡霁色道:“今儿这桩事让我们碰上了,就当是给你们这村子断一桩公案吧。”
阿依木冷冷地看着她:“你一个来采集地貌的小官,凭什么管我们的事儿?就算我们有什么不妥,也需上报给你们的朝廷…… ”
话还没说完,江月白直接扔了个牌子给雷春雨。
雷春雨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低头一看,瞬间膝盖就软了。
“下官参见宁王殿下!”
哗啦啦,他身后的随从瞬间跪了一地。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江月白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进了屋。
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凳子。
他把凳子往那一摆,让他媳妇坐下。
“本王的王后愿意管你们村的破事儿,是你们阖村上下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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