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大人那里出来之后,胡丰运就一直跟在胡丰年屁股后面叨叨。
“大哥,您说这事儿怎么办?今年我还想送茂山去进学,如果这事儿抖出来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学堂愿意收咱们茂山啊。”
他自己琢磨了一下,又道:“不然我趁着案子还没判,先把孩子送到学堂去吧?”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又把自己给推翻了:“就算是送进去了,到时候难保不被退回来。就算不被退回来,在学堂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那些教书先生都迂腐的很……”
胡丰年听着也有些烦躁:“你别在这神神叨叨的,行吗?我这心里也烦着呢。”
胡丰运长叹了一声:“大哥,虽说你家现在有些银子,可这事不是给钱就能摆的平的,我看罗大人的意思很想大张旗鼓的办一办呢。”
胡丰年头大地道:“你也别给我再动什么想往衙门送钱的歪心思。老四若是没有向狱卒行贿,罗大人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说着,他就怒气冲冲的先走了。
胡丰运跟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现在心里慌得很,加上他一向又是个没主意的人,也不知该怎么办。
偏偏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媳妇儿李氏说的话。
李氏要他带着他们娘儿几个彻底离了这胡家村到外地去谋生。
因为只有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才能够摆脱这个恶名,两个孩子也才能不被连累。
提出这种要求,不管是胡丰运,还是任何一个稍微有一点良知的男人也不能答应。
他的家族在这儿,他的根在这。现在家里有难,他带着自己的妻儿远远的逃开了,完全不管家人的死活,这是要叫村里人戳断脊梁骨的。
当然,如果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回来了,倒是无所谓这些。
胡丰运倒也还算有些良心,也想过寻思着怂恿大房和他们一起走。
但是李氏说觉得不行,这是如果一说肯定让老大骂的臭头。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怕只怕若是放出了风声去,连他们三房也跑不了。
他想起李氏说的,大房自己就一个闺女,所以老大做事才各种莽,不知道想想自己的后。他们三房可是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做爹的当然要为儿子多考虑一些。
不能让三房的前程就这么填进去啊。
一个向来胆小懦弱的人,到了这会儿倒是突然下定了决心。
看着大房那翁婿俩远去的背影,胡丰运咬了咬牙:“大哥,对不住了,咱不能一家子都跟着填进去。以后兄弟若是能混出头来,肯定还回头拉扶你一把。”
照他的想法,若是大房被这事牵连,彻底败了,那他若是把自己给保住了,到时候还能帮着大房一把。
当然这也是没影儿的事儿,现在还是得先把他们自己这一房保住是正经。
罗大人今日也说了,他的堂审到这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其实审不审他都没有必要。
既然如此胡丰运就加紧赶回了乡下,当天夜里就和媳妇孩子收拾着,逃离了胡家村。
胡丰年得知此事之后,是又伤心又愤怒,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这么尥蹶子跑了,这感受和丰年那兄妹俩作妖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胡丰运这种做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胡丰年这一辈子也没有原谅他们,至于以后大房那泼天的富贵,胡丰运夫妻这辈子也没粘上。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
当下胡丰年和江月白在城里找了个客栈对付着先过了一晚上。
隔天,罗大人审过老胡头以后竟然就松了口,让胡丰年带着老胡头一块回乡下去了。
和胡丰运一样,老胡头在衙门里说的,也不过就是两句囫囵话。
突然被放出来了,老胡头起初是有些惊讶,但看到江月白以后心里又有了数。
他有些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不敢和江月白面对面。
但同时心里又觉得十分得意,想着:看来老四说的对,有这个孙女婿做靠山,衙门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胡丰年驾了车过来,让老头子先上车。
老头子在牢里呆了一个晚上,精神不见半点萎靡,反而红光满面。
但好歹江月白在这儿,他能够收敛一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可到底还是没敢,只哆哆嗦嗦的缩进了车里。
胡丰年和江月白谁也不想进去陪他坐,干脆父子俩都坐在了外头。
不过这一趟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莫名的和谐了很多。
其实主要还是昨天晚上他俩睡同一个屋,当然小白很自觉的打了地铺。
胡丰年心里也最大的疙瘩,不是女儿和女婿背着他成了事儿,还得是小白那一篮子的妾。
昨天晚上他们俩秉烛夜谈,江月白非常老实的交代了一下自己那些妾室的情况,又说明了是老三为了赌气才把人给填过来的,过几年就会把这些女人挨个找理由打发出去。
其实像这种说法,江月把自己都觉得挺无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胡丰年竟然就吃了他这一套,今天早上起来神色之间也缓和的多了。
但即使是如此小白,还是没敢问,“岳父大人,你这一趟出游究竟去了哪儿”,又或“我家的事儿又是谁告诉您的”,以及“您把岳母和小舅子安置在哪儿了”?
总之就是单方面输出吧,不是那么公平。
他们俩一路闲聊了回去,听这口气胡丰年还有继续出外游玩的打算,所以一直在跟小白打听路线。
等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胡丰年先驾车把老头子给送了回去。
老头子也很配合,下了车之后哆哆嗦嗦的搓着手,然后看着江月白露出了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容。
“哎,您,您要不要在我们家吃饭呀?”
江月白愣了愣:“您别客气,我得家去,我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怕也是担心的不行。”
老胡头立刻就道:“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女人这玩意儿就不能惯着,你越惯着,她越得上天……”
胡丰年皱眉道:“胡说八道些啥呢!”
他对老头子可没有那么客气,也懒得再打招呼,直接领着女婿就回去了。
但即使是这么被甩了脸子,老头也没有生气,反而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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