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但经过小白的解释,又发现确实是风俗如此。
古人对祖坟风水极为看重,即使是至亲骨肉,可若是横死的,罪杀的,这种都是不允许进入祖坟的。
江月白道:“皇族子孙里,最重的惩罚不是灭门不是凌迟,而是死后褫夺姓氏,禁入皇陵。如此罪人,其母并罪,即使已经下葬,也不惜迁出。只是这样的事情极少罢了,民间要多些。”
胡霁色回过味儿来了,道:“为何其母并罪,其父就不用?”
江月白觉得无奈又好笑,道:“大概是因为其父是君啊。”
这个“君”不仅仅是宫里那位,皇族皇子皇女,和配偶除了夫妻关系,都有一层君臣关系。
胡霁色嘟囔道:“真是…… ”
很不公平。
不过这本来就是阶级社会啊,她也没有那么想不开。
她比较关心的是自家的情况。
因此她就给小白先打个预防针:“以后咱俩的孩子要是不好,我愿意跟他一块儿迁出祖坟。但有一样,子不教父之过,以后教孩子的事情你别想都推给我。”
江月白立刻道:“怎么会?我俩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的。而且,如果你被迁出去了,我肯定跟你一块儿去。”
胡霁色摸了摸肚子,觉得任重而道远,就长叹了一声。
江月白凑过去,道:“我说,媳妇。”
“嗯?”
他伸手摸了摸胡霁色的肚子,道:“你不能再掺和胡家的白事了,不合规矩。”
胡霁色愣了愣。
江月白其实这话前几天就想说了。
“我们家的规矩是怀身子的妇人不能掺和白事。”
胡霁色道:“这样的?”
江月白道:“不吉利。”
他说这话的样子十分认真,胡霁色都有点一愣一愣的。
封建迷信这事儿和小白牵扯在一起,总感觉有点不搭。
她反应过来之后才道:“可是自家叔叔出丧,还要迁坟,我连面都不露,不行吧?”
“出嫁从夫,你就说是我家说的”,江月白罕见地有些严厉,“霁色,孩子最重要。”
胡霁色想要据理力争,心想你已经不然我去记录胡宝珠这个病例了,现在又提出这种封建迷信的要求。
江月白道:“难道你就这么想去给胡丰文奔丧?”
胡霁色:“……不想啊。”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要跟我争?”
胡霁色被说服了。
她道:“不去就不去…… ”
江月白这才笑了,道:“这才像话。”
但这事儿在村里总归有些引人侧目。
幸而村长让小张氏来请胡霁色去一起商量迁坟的事儿,让胡霁色有了一个解释的机会。
小张氏听了她的解释,虽然有些遗憾,倒也表示理解:“你四爷爷一向把你当个小爷们儿看,总觉得你家的事情你能拿主意的。不过这既然是小白家的意思,那也没法子。”
胡霁色道:“您回去给四爷爷回话,要出钱我都可以,全包都可以。就是人,实在没法过去。”
小张氏忙道:“咋会让你出?那不是开玩笑么。”
不能因为大房有钱就拼命抓着大房薅羊毛吧?
而且现在大房当家不在,胡霁色一个出嫁的的闺女,也太不合适了。
其实背地里村里人都算过,他们大房给老屋到底出了多少钱。
大家都说,虽然大房平时死死地克扣着,供养的银子一文也不多给,但那也是因为老屋那几个太不着调的缘故。
实际上,这大房买人买东西,还有给他们老屋安排事儿,这些年真没少花钱。
老头是有福气,才有这么一个能干又有良心的大儿子。
前头三房的李氏总说,大房这么有钱,却不肯借他们本钱去做生意。
可现在三房已经抛家舍祖,这是最没脸的。看来也是因为大房看出他们是白眼狼,才没有借现钱。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舆论的风向 一旦被扭转,往往会比人想的稳固。
这会儿大房就算干出了什么看起来有点离谱的事儿,不用等大房出面,他们自己就能给大房找好理由。
比如这会儿,胡霁色作为怀孕的外嫁孙女不回家奔丧,可孙女婿也不出面,人家不会说他们半句不好。
江月白直接带胡霁色进城去了,也没解释,村里人就觉得是带她回婆家去了。
……
胡丰文的丧事办完了,摇钱婆那里观察得也差不多了,说是沈夫人没有问题,应该可以开膛了。
于是胡霁色就带着工具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庄子上。
再见到沈夫人,她还是有些神经质,整个人依然痴肥。
但是已经看得出来肚子里那个大肿瘤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她整个人精神都很差。
当时是在当时丽婉养胎的那个庄子,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已经把这庄子里所有沈家的下人都撤离了。
沈夫人虽然痴,但还是有一种被人软禁了的感觉。
她见着胡霁色之后就开始嚷:“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知,知道我爹是谁吗!”
摇钱婆狞笑道:“你相公把你卖给我们了,你爹也管不着。”
沈夫人坐在一个大椅子上,当即就哭了,人也瘫下来,跪在地上爬过来,嘴里嚷嚷着:“相公!相公我不敢了!相公我知道错了,你快来把奴家接回去吧…… ”
这个样子让人不由得一阵恶寒。
胡霁色觉得在这儿闹腾也没用,干脆把百穗叫出来问话了。
百穗的样子也很无奈,道:“一直这样,人不大正常,好就是好在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对了,她夜里总有腹痛之症,是疼得要死那种,整宿整宿的睡不好。可就是这样,人不见瘦一分,这才几天,反而看着又肿了些…… ”
失眠是很伤元气的,她这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人却还是照胖不误。
胡霁色道:“你诊脉觉得如何?湿寒重吗?”
百穗道:“给吃了好长时间药了,没什么效果。”
看来是不得不动刀了。
胡霁色道:“这人也不好控制,你给下点麻药先睡上一天吧,让她别吃别喝。我们要准备动手了。”
百穗叹了一声,心想这种家里人完全不管的女人,其实有点可怜。但有人给她治病,又是她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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