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竹说的话,是孔博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经她一提醒,孔博才恍然大悟。
皇子身故,非同小可,宫中太医必要查验尸身的。
让两位府医把诊断结果和药方整理出来送过去,一来方便太医们查验,二来也能证明,府医在救治大皇子一事上没有失职。
无形中,是给他们太守府开脱了。
天呐,林娘子虽为一介女流,但心细之细腻,实非常人能及。
他不知道,林雪竹的出发点,可没他想的那么单纯。
古代虽有防腐的手段,但毕竟条件有限,大皇子的尸身,不可能一点不被破坏。
从北境到京城,路途遥远,把尸身封存在棺椁里,等到了京城开棺验尸,恐怕得把狗皇帝刺激够呛。
狗皇帝自打国库失窃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小病小灾是从未断过。
再加上庆王和封平侯勾结谋反一事,牵扯出众多朝臣,这对狗皇帝来说,又是一重打击。
现在大皇子又嗝屁了,对于一直把大皇子当作接班人培养的狗皇帝来说,可真是雪上加霜的神来一笔。
如此三番五次的刺激,狗皇帝的身体还能坚持得住吗?
林雪竹只恨自己不在京城,看不到狗皇帝脸上的精彩神色。
她颇为惆怅地叹息一声,委实有些遗憾。
孔博这时却对元修和林雪竹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二位点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尽量护二位周全。”
元修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孔博。
孔博打开一看,见是他让师爷连夜誊抄的那份假名册,顿时怔愣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元修开口道:“孔大人,我夫妻二人感谢你的周全之心,但以后,莫要做这种糊涂事。”
孔博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很清楚,若非元修让人“偷走”这份假名册,他现在说不定都被大皇子弄死了。
本来是想护这夫妻二人周全的,没想到又被他们救了一次。
孔博心中又羞又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感谢这两个人了。
元修知他想法,温和地说:“若非孔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我与夫人也不会相助大人。所以,大人无需顾虑太多,只需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算报答我与夫人了。”
孔博感动得几乎流下眼泪来。
差不多的话,元修之前也和他说过。
其心胸之广,格局之大,远不是朝堂上的那位能比的。
林雪竹见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呆下去,除了看孔博那副感动的样子而徒增尴尬,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了。
于是,他扯了扯元修的袖子,说道:“夫君,我们出来的时日颇长,家中人该担心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元修会意,点头道:“好。”
说完,他向孔博作揖道:“孔大人,我夫妻二人先回安北城了。孔大人若有什么事,随时派人联系我们就是。”
“好,我送送你们。”孔博显然还没从感激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元修连忙伸手虚虚一拦,“孔大人,请自重。”
孔博这才意识到,他作为北境太守,和两个流放犯人过从甚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
于是,他克制住心中的冲动,目送着两人离开了。
林雪竹和元修前脚刚走,他便迅速整理思路,并让师爷把两个府医叫了过来。
三人合力,熬了一夜,将送往京城的信件书写完毕。
凌晨就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然后,他又让两个府医配制出一些防腐的药剂,将大皇子的尸身仔细处理之后,封在了棺材中。
天大亮之时,大皇子的运送队伍缓缓出了飞云城,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处理完这些事,孔博让人将整个太守府彻底消杀了一番,这才安心去休息。
而这段时间在太守府的人,则需要继续留下隔离。
若五天之后没有发病的症状,才能被放回家。
等大家休息完毕,孔博才让人给各城知府送了信,通知他们大皇子在北境薨逝的消息。
各城知府虽然震惊无比,但内心却有小小的地方,生出了些解气的感觉。
把整个北境搅得一团乱的瘟神终于走了。
虽然,是以这种让人感到遗憾的方式。
而当林雪竹和元修出了太守府,并未走太远,就收到了关于周家的密报。
周申荣因蓄意谋害周申义,被周家家主判了沉塘,死状异常凄惨。
而周家家主却因为这件事,推测周申义还活在世上,已经加派人手出去寻找了。
林雪竹对元修道:“周家人只要去问押送我们的官差,就能知道周申义已死的事。凭他们家的本事,应该也做得到这些。但为什么,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查出真相呢?”
元修微微一笑,“周家与庆王过从甚密,庆王获罪,周家肯定要有所收敛。更何况,周申义此行是为了替皇兄炼制还春丹而寻找药材。便是他没了消息,皇兄也不会立刻问周家的罪。倘若知道他死了,皇兄说不定还会迁怒周家。”
林雪竹眉峰一挑,笑道:“夫君,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明白。”元修说道。
晚点,他就让自己的手下把周申义的尸身挖出来,大张旗鼓地给周家送去。
没了这个底牌,与庆王过从甚密的周家就再没了保命符。
再加上周申荣谋害大皇子,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以覆灭周家。
这一招借刀杀人,着实用的不错。
借皇兄的刀,除了周家这颗毒瘤,简直过瘾。
元修想到这里,扭头望了一眼林雪竹,内心感到很是安稳。
他的计谋固然巧妙,但夫人的助攻却更加厉害,让他的谋算变得完美无比。
他正打算好好夸赞林雪竹一番,却见林雪竹心不在焉地停住了脚步。
“夫人,怎么了?”元修不解。
林雪竹的目光,沿着街道环视了一圈,说道:“我突然想起,既然周申荣被抓走了,他们家的店铺此刻应该是空着的。夫君,我有些手痒,又想打秋风了。”
噗嗤!
元修没忍住,笑了出来。
能把打秋风说的这么可爱,也就只有他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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