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寿辰当天,安国公府提前布置妥当,早早就开门迎客了。
这种勋贵人家,朝中之人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因此,安国公府的请帖发遍京城,京中权贵只要不是身染恶疾,基本都会来参加寿宴。
安国公穿了一身深紫色嵌金边的长袍,整个人显得富贵又慈祥。
就连拄着拐杖的身影,都显得挺拔了不少。
由于今天是上朝日,大臣们基本都是下午到的安国公府。
见面之后,免不了一顿寒暄,说些恭维之语。
庆国公作为安国公未来的亲家,又不用上朝,因此携了全家男女老少,包括他那有脑疾的嫡子,一起来给安国公捧场。
安国公的夫人看见庆国公的庶子,顿时有了种老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高兴的感觉。
不仅连连询问他课业如何,还问候了不能来参加寿宴的庆国公的贵妾。
这种操作,让向来克制的庆国公夫人都忍不住频频皱眉。
妾室就是妾室,不管多么受宠,在各家族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老爷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也就罢了,怎的安国公夫人也如此没有分寸,不讲礼数,竟在公开场合问候一个妾室?
不过,庆国公夫人也知道两府正在议亲,安国公夫人表现出热络的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她在府中本就不受宠,处处被小妾压制一头,如今出了府,更不能指望其他人为她做主,少不得忍气吞声,强颜欢笑。
庆国公夫人暗暗咬着后槽牙,看了一眼她那患有脑疾的儿子。
就见他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盯着安国公衣服上的金丝滚边,露出痴痴的笑容。
庆国公夫人有些不忍直视。
这傻儿子,她向来是不会带出去的。
权贵人家都好面子,别人家的少爷,有等着承袭爵位的,有等着当官的,有善诗词的,有善书画的,最不济,也是个脑子正常的纨绔。
可她的儿子呢,能不流口水都是造化了。
她宁愿儿子是个纨绔,也不希望他是现在这副样子。
她正想着,就见儿子呵呵笑着,冲安国公走了过去。
她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就抢上前去拦人。
可还是晚了一步。
就见儿子的脑袋几乎要贴在安国公的胸口,两只手珍惜地抓着安国公衣服上的金边,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样。
而老迈的安国公则是受了惊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呆愣住了。
庆国公夫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儿子抓了回来。
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金灿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国公夫妇沉默片刻。
安国公夫人连忙笑着打圆场,“这算什么,这孩子认得好东西,说明是个知道好歹的。”
这话,让庆国公夫人尴尬不已。
合着她的儿子,就是这么知道好歹的。
她强撑着笑容,眼里却透出了苦涩。
两家人寒暄着,直到庆国公一家落座,安国公夫妇才去招待其他人。
庆国公夫人一边安抚着儿子躁动的情绪,一边小声与庆国公抱怨,“我早说不带慧儿来,你非要带他来。他从小到大,你都带他去过什么地方,怎么就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刚才是安国公,一会他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庆国公夫人责怪夫君的时候,是一点也没有客气。
他们夫妇感情本就不好,儿子得了脑疾之后,更是处在决裂的边缘。
庆国公自此再也没有宿在她的房中。
而她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没有发疯,便自以为很不错了。
因此,只要没有外人在场,她都是不需要顾及体面的。
庆国公也早已习惯老妻的埋怨,不咸不淡道:“别人也就罢了,安国公的面子不能不给。人家帖子上写了慧儿的名字,这不就是想让我们把慧儿带出来见见世面的意思嘛。人家一番好意,难不成我要驳了那老两口的面子?”
庆国公夫人并不领情,冷哼一声道:“什么见见世面,当我真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不过是他们看中了你的庶子,若慧儿不来,你我只带了庶子来,于你和你那庶子的名声不好。我的慧儿,就是给你那庶子做陪衬来的。这叫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别指望我领你们的情!今儿寿宴上,慧儿若是因着什么事受了惊吓,别怪我跟你没完!”
说完,庆国公夫人便冷了脸,转向儿子那边,再不看庆国公一眼。
庆国公的眼中露出厌烦的神色,他嫌恶地盯了夫人和痴儿一眼,也不说话了。
慧儿慧儿,当初起名的时候,愿望有多么美好,现在真实的嫡子就有多让他讨厌。
如果不取这个名字,可能还没有那么令人耻笑。
天下最显聪明的名字,却给了一个最痴傻的人,多么讽刺!
庆国公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庶子,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来。
寿儿是个好的,自小就虎头虎脑,看着十分机灵。
长大后读书识理,还让他结了安国公这么好的亲家。
虽说两边都是庶子女,但这婚事,着实般配。
更何况,若是寿儿袭了爵,将来也无人会挑剔他庶出子的身份。
这个世界嘛,都是凭身份和地位说话的。
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寿儿成为庆国公府的世子!
想到这里,庆国公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听说他要找安国公,便引着他,去了安国公接待来客的地方。
安国公见庆国公只身前来,便明白他的用意,两人沿着院墙,去了处没人的地方。
“安国公爷,前一阵子您进宫,可否请动皇上了?”庆国公压低了声音问。
安国公摇摇头,“皇上只说要与皇后商量一番,其他的没说。”
听了这话,庆国公顿感失望。
今天这场寿宴,皇上是否出席,是很重要的一环。
若是皇上不来,他与安国公谋划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唉,这老家伙,不是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舅爷爷,十分自持身份吗?
怎么七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都不肯赏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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