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没有让明媚儿等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走吧。”景文帝的面色有些不好,对明媚儿道。
明媚儿没有多问,点点头。
三个人又离开天宁寺,到达酒楼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景文帝一到酒楼就进了聂襄的房间,明媚儿则是被影八送进她和景文帝的客房,帮着她卸了易容妆。
“丰郎中的信。”影八在衣袖里拿出一封完好的信交给明媚儿。
交给明媚儿后就告退离开了。
明媚儿将木窗掀开半面,春风轻轻吹进屋内,还带着一股烟火气。
她将桌上的烛火点燃,拿着走到窗沿旁。
打开了信封。
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
府中之事均已安排妥当,信件全部送出,一切如常。
明媚儿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才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缓缓烧掉,被烧尽的纸尘随风滚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夜,一片寂静。
而皇宫中本来随着景文帝出宫,已经化为平静湖面的湖水此时却掀起一阵波涛。
淑皇贵妃带着慈安公主用完晚膳后,突然晕倒,整个咸福宫陷入一片慌乱。
随着小太监跑去找太医,六宫中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淑皇贵妃娘娘勤于处理六宫事务,对慈安和鸣玉两位公主的照料也是尽心尽力,早就是六宫皆知的事了。
他们纷纷揣测淑皇贵妃娘娘晕倒的原因,莫过于是劳累过度。
结果一炷香后,随着太医离开咸福宫,淑皇贵妃娘娘已经有孕一月有余的消息,像是炮竹,炸响六宫。
“你说的可是真的?淑皇贵妃有孕一月有余了?”
正在榻上看书的沈皇后,听到秋菊的回禀一瞬间眉头紧皱,攥着书的手紧了两分,连背脊都更加挺直。
“是,娘娘,淑皇贵妃娘娘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是院判郁太医亲自去把的脉,绝无错漏。”秋菊低着头看脚尖回禀。
淑皇贵妃娘娘如今在六宫本就炙手可热,又深得陛下信任,如今再怀有身孕……
连她这个奴婢都知道,这对皇后娘娘来说太不妙了。
“啪——”
果然,下一刻皇后娘娘就将手里的书掷了出去。
“她不是不能生了?怎么突然又怀有身孕?!”沈皇后呼吸急促几分,一贯雍容的面容此时都有两分狰狞。
她之所以这么纵容淑皇贵妃处理宫务,也肯卖淑皇贵妃几分面子,帮她处理宫务更加得心应手。
全都是因为淑皇贵妃多年不育,出身低微,又只有一位公主,平时低调也尊重她,还曾得过她的恩惠。
这样的人,总是爬不到她头上,她才肯拿她当刀,临时用一用。
可现在淑皇贵妃怀孕了,一切便都不受控制了。
秋菊抿抿唇道:“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打探了,打探的人说,早在年前淑皇贵妃娘娘刚接手宫务时,陛下便已经私下派太医为淑皇贵妃娘娘调理身体了。”
“为淑皇贵妃娘娘调理身体的郎中,正是从前为小殿下看病的那位民间郎中。
据说那位民间郎中有能让女子有孕的神药,想来……”
秋菊的话欲言又止,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淑皇贵妃娘娘有孕,乃是陛下的意思。
沈皇后一下站起身来,看着秋菊的眼神锐利,问道:“这都好几个月了,怎么本宫从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秋菊立刻跪下请罪:“奴婢办事不力,请皇后娘娘责罚。”
“但奴婢从前真的没有听说陛下让人为淑皇贵妃娘娘调理身体啊,咱们在太医院的耳目也从未报过,是今日才知晓的,并非奴婢有意隐瞒娘娘。”
沈皇后呼吸更加急促,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眼睛闭了闭。
半晌。
“好啊,真是好啊。”
“本宫从前一直以为淑皇贵妃是个安分守己的,多年以来不争不抢,是个心思安分的,本宫这才对她多有照拂,还为慈安公主找太医。”
“不成想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从前,还真是本宫小瞧她了。”
沈皇后说着说着像是气血上涌,突然整个人咳嗽起来,秋菊连忙起身上前去扶,却被沈皇后一把推开,摔到地上。
秋菊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生怕再触怒沈皇后,只是在地上跪着磕头。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想办法宽慰皇后娘娘,不让皇后娘娘太过于生气,要保重身体。
但是如今皇后娘娘性子越加乖张,她实在是不敢劝。
沈皇后扶着榻上的矮桌咳嗽了一阵,才渐渐平息了。
“去向内务司要侍寝的花名册来。”沈皇后命令道。
“是,娘娘。”秋菊连忙应下出去了。
自从明媚儿入宫后,景文帝便不再宠幸其他妃嫔,就算是有侍寝记录,也没有要水的记录。
换一句话说,景文帝去了,睡了,纯睡觉。
沈皇后刚开始还比较在意,后面发现真的都是纯睡觉,渐渐就不爱看了。
越看越觉得是她们自取其辱,便更加厌恶出身青楼污秽之地的明媚儿。
都怪明媚儿将景文帝带坏了,才让陛下不再宠爱其他后妃。
后来不知怎地,陛下突然宠幸了薛云露和王幼卿。
这才算是又开始宠幸后妃了,但次数也很少,一个月不过一两次,后来发展到两三个月才有那么一两次。
她也觉得翻册子看很没意思,才又不看了。
直到宫务全都交给淑皇贵妃掌管后,她为了让陛下放心,显出真心悔改的模样,也让外人真以为她这个皇后在养病,这才没有再关心过侍寝册子。
不成想淑皇贵妃就这么有孕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继续让人防备着。
沈皇后整个人像是失去力气般,慢慢又跌坐回小榻上,脑海中疯狂回想着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所有的精力,注意力,谋划,几乎都放在明媚儿身上,以至于她忽略了其他人。
这些年六宫被她控制得太好了,让她几乎完全麻木了,没想到淑皇贵妃突然有孕,像是在她头上来了一击猛捶。
将她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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