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发
第二天上午我和耗子到杂货批发市场扯了两张十来米长宽的厚实大帆布和几根结实的尼龙绳子,准备用来包裹、遮盖收来的东西。同时因为路途遥远,环境陌生,我们还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全国公路交通图和专门的山西省地图。出门的时候,耗子发现旁边有个藏民模样的人在路边摆了个小摊,正在卖藏刀。藏刀又谓“折刀”,传说是纪念藏族英雄折勒干部命名,锋利、实用,是藏民狩猎、防身必不可少的利器。耗子眼馋,也想买一把,嚷嚷着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指不定后头遇到什么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有把刀也正好防身、壮胆。我见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也同意了买一把。
我们蹲在摊前选刀,耗子看中了一把,那刀通体银白,微微上翘,锋口锐利,长短合身,刀鞘上雕着吉祥图案。我看着也比较满意,便指着那把刀问那藏民:“这把多少钱?”那藏民从耗子手中接过那把刀,拔刀出鞘,朝着太阳明晃晃的比划了几下,张口说道:“两位老板眼光大大好的,这把刀是玉树的一家藏民的传家的宝贝。因为去年家里的遭了白灾的,牛羊的全部死翘翘的了,没钱的了,所以才将这宝贝卖给我的了。两位老板眼光好的,便宜的,三百八十块卖给你们的。”
我听着这话感觉有些别扭,但一时又找不准地方。这时耗子等不及了,学着那藏民的口音对他说:“三百八的,太贵的,最多一百八的。”我听着好笑,一时也忘了再去考虑到底哪个地方不对。那藏民朝着耗子摆了摆手,嚷道:“不行的,不行的,一百八的回不来本钱的,最少贰佰块的。”耗子哈哈笑起来,觉得再逗那藏民也没意思,于是付了二百块钱便将那刀买走。
回去的路上,耗子显然很得意,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把刀,同时又操着那藏民的口音跟我说:“你犇哥厉害的,贰佰块钱就买了把好刀的,岂能那么好忽悠的?吐鲁番腔也不管用的?”听到这儿,我脑子忽然一阵机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感觉不对劲儿。耗子也愣在了当场,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藏民说话怎么会带新疆口音?我们俩同时转身往会跑去。耗子提溜着帆布包,跑起来行动不便,不由急的的对我喊道:“老张,你快过去,先逮着那龟儿子,敢忽悠他犇爷,大了胆了!让他犇爷逮着他,看不给他拔了三层皮!”
满头大汗的赶到新华书店门口,哪还有什么藏民,只剩下刚才摆摊的痕迹。不一会耗子也赶到这,看到那藏民已卷铺盖卷儿溜之大吉,气的跺脚大骂:“狗日的龟孙子,冒充藏民忽悠你犇爷,以后别让我见到你,要不然打得连你那藏妈也不认得!”光天化日之下被骗,我也很恼火,还未出师,便已折旗,感觉晦气不已。当下对耗子说:“别嚷嚷了,赶紧回去吧,以后记得长点儿记性,别老想拣便宜。”耗子仍不解愤,朝着远处又骂了几句,转身提起帆布和我一起往回走去。
回去将此事告诉老潘,臭老头儿笑的差点岔气。要过耗子的那把藏刀,拔出来左右看了一下,拍着耗子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到:“小犇啊,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啊,你还是太冲动,这把刀一看就是生产线上下来的。刀口的磨痕都很规律,可不是藏民那种手工打磨的藏刀啊,这刀顶多值五十块钱,今后吃一堑长一智啊。”
耗子愤愤不已“犇爷我这是花钱买经验,同时也给你俩提个醒,好让咱以后擦亮眼睛,这叫先苦后甜…”
三天后,我们坐上了开往太原的火车。从青岛到太原每天只有一列K882次,晚上七点多发车,第二天早晨八点多才能到,因此我们买的卧铺票。
我和耗子、老潘在同一侧的床铺上。老潘腿脚不方便,爬不了栏杆,因此只能在下铺。耗子块大,嫌上铺太挤,选择了中铺,我自然只剩下了上铺。在我们对面,上铺是一个留齐耳短发的女孩,戴了一副黑边眼镜,看样子像个大学生,正捧着本《读者》杂志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中铺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微胖,穿着朴实,似乎是个乡下人。上车安顿不久就拿出水杯,接了杯开水,掏出馒头,就着咸菜啃起来。下铺则是一个中年男人,面朝内侧躺着睡觉,看不到模样。
不久火车启动了起来,对面下铺那个睡觉的男人也传出了鼾声。声调曲折,音调高亢,随着火车的哐哧声,不断的冲击着我们的耳膜。耗子嚷嚷起来“娘的,看来咱这卧铺车票是白买了。”老潘也打趣到:“你还别说,这人的呼噜声还真有点陕北小调的味道,说不定是把唱歌的好手。”
对面中铺啃馒头的中年妇女听到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接着被嘴里的馒头呛的咳嗽起来,于是赶紧拧开被子喝了口水,压下了口中的东西,对着老潘说到:“这个大兄弟一看就是没去过俺们陕北。俺们陕北的男人个个都能打呼噜,跟会不会唱歌没什么关系。像俺以前那个死鬼,呼噜打得震天响,连房梁上的灰都能震下来,可让他唱首歌,连个屁也哼哼不出来。”耗子听老潘被噎,不由乐起来,对那妇女说到:“那不是更好,不用打扫房梁上的卫生了。对了大婶,你陕北人怎么来俺山东了?怎么就你自己,你家俺大叔呢?”
妇女听耗子问她,转头对耗子说:“这位大兄弟怎么还叫俺大婶?俺看咱俩年纪也差不多,你就叫俺丽芳好了。俺家你大哥早就死好几年了,现在就俺一个人过。两年前来青岛打工,前两天老家捎信儿来说外甥在太原找了个媳妇,要结婚了,说什么也得让俺去,这不才要去太原嘛。结果买票的时候说是硬座卖完了,所以只能狠狠心坐卧铺了。”说着脸竟然微微红起来。耗子听妇女这么说,赶忙解释到:“大婶,我还小,还小,才二十六,还是叫你大婶吧。”这时我发现对面上铺的女孩正用书捂住脸,浑身上下不停的抖动起来,显然也听到了刚才耗子和那妇女的对话,正在憋着笑呢。我怕她憋出内上来,于是对她说:“妹子,别憋着了,对身体不好。要笑就笑出声来,看你憋的也怪辛苦的。”“咯咯咯…”姑娘听我这么一说,彻底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耗子听见那女孩笑他,更加不好意思,于是意图转移大家视线,对老潘说:“老潘你以后在调查清楚之前别乱发表言论,省的说出什么让人笑掉大牙的话来!”大家听他这么说,都憋不住笑起来。
老潘刚才听那妇女说丈夫已死,顿时触动了其内心深处的那根老弦儿,春心萌动起来。将他的秃头转到了与那妇女同一侧,对那妇女殷勤的说:“大妹子,你自己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可一定要小心啊,现在这个年头可不比以前了。实在不行,你就和我们一块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耗子听老潘这么说,知其狗改不了吃屎,于是故意咳嗽了一下,说到:“人家安全不安全还用你操心,再说就算遇到危险,你这样的还想保护人家?能保护好自己就算不错了。”老潘见耗子揭其老底,又是在其心仪的女人面前,老脸不由的有些挂不住,刚要反驳耗子,这时那妇女说话了“大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大哥也是一片好意。再说他保护不了俺,这不是还有你嘛!”说完还朝耗子眨了两下眼。
耗子打了个颤,背过身去,不敢再和那妇女搭话。这时我终于也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心想这妇女还挺厉害,一句话击倒两个人。
随着时间的点滴,夜渐渐的深了起来。火车依然在突突的向着前方奔驰,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困意也逐渐袭来,车厢里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多久,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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