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世子付兼,那个远赴疆场,英年早逝的青年。
曾几何时,付兼南下远征的时候,说过要回来娶她,后来,北淮军大胜,付兼却因中毒身亡。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付兼死了,就连燕蒹葭那时见着‘所谓付兼的遗体’时,也万分心痛。
但她从镜中前世醒来之后,便于预知梦中,看到了尚且还活着的付兼。
“付兼怎么会被南疆之人虏获?”燕王大为不解:“南蛮虽说离南疆不远,但南疆自来是无国界领域,轻易不会涉足各国之事。莫不是南疆有异动?”
说到这里,燕王兀自陷入神思,面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南疆的巫苗族,擅毒擅巫,是极为可怕的存在,曾经也有帝王想过要将南疆纳入自己的国土,可奈何,军队有进无出听闻光是南疆那些稀奇的兽虫,便可杀人于无形。
好在千百年来,南疆从来不干涉各国之事,于是相安无事之下,便也就没有人会去动南疆的心思。
“大概并非是有异动。”燕蒹葭沉吟道:“付兼的‘尸身’,应该就是巫苗族所为,巫苗族大费周折,作出付兼已死的假象,将南蛮与北淮军骗的团团转或许是付兼的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燕蒹葭的脑海中,想起那个巫苗族族长的脸容。
那女子,瞧着很是年轻,莫非是看上了付兼?
正思索着,便听萧皇后道:“陛下不必想太多,南疆千百年来,只进不出,若是当真如世人所说那般可怕,为何南疆的巫苗族不称帝?不征战四方?”
“其原因,不过归咎于地理优势。巫苗族若是离了南疆那片土地,想来是没有太大的优势的。”
隐世家也是独立于各国之外的存在,萧皇后显然知晓,这些个真正独立的世家亦或者领地,皆是因为尤其局限之处。
“母后所言甚是。”燕蒹葭大为赞同。
燕王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依着你所知的,付兼在南疆可是还好?”
燕蒹葭道:“儿臣所知,他此刻正被困于南疆之地,不过衣食无忧,倒是平安的很。”
若非平安,燕蒹葭也不会这样悠哉悠哉,计划着去南疆的时日。
“酒酒若是想要去南疆,便带上国师罢。”萧皇后忽而说道:“国师当真是欢喜你的。”
“更何况”萧皇后顿了顿,心知她所知晓的,燕蒹葭定然也是知道,便也就不隐瞒了:“老国师曾说,国师与楚将军二者,其一便有人的命格与你有助,你生平最大的死局大概便只有他们二人能解开。”
萧皇后说到这里,燕蒹葭顿悟了。
她终于明白,之前为何父皇说要将她托付给楚青临,原来如此啊。
燕王跟着叹了口气,他在外头的确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惜这世上有高人,而他的皇后与公主,便就是那等子高人,在她们面前,他这皇帝当得实在就是个摆设。
啥也不懂的摆设。
燕蒹葭见此,以为自己的父皇是担忧楚家的时候,便说道:“父皇放心,今后楚家是可以信赖了。”
她已然将楚家与燕王的隔阂,解的差不多了。但凡楚老爷子等人有点儿脑子,去查一查,便能够知道这些年,燕王并非忌惮楚家,更不是残杀功臣之人。
“朕知道。”燕王叹气,道:“朕当真是老了,竟是还要你一个小姑娘为朕守住江山。”
“父皇哪里会老?”燕蒹葭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父皇还年轻呢!只是,皇兄与皇姐的事情,还望着父皇莫要再生儿臣的气了。”
她说这话,无疑便是服软。听得燕王突然又是红了眼眶。
酒酒这性子,其实很倔,像她的母后一样,若是与人置气,几乎不会低头认错。
可如今,她笑着让他莫要生气,燕王顿觉心酸。
是不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怕自己有遗憾?
“父皇可是还生气呢?”燕蒹葭一瞧便知道燕王心中所想,不由道:“父皇放下,五皇兄那里,儿臣已然派人护着了。”
她眨了眨眼睛,懂事而乖巧,与从前那般大喜大怒的模样,全然不同。
燕王摇头:“酒酒,是朕对不住你与你母后。”
他垂下眸子:“朕贪心了。”
世间如何能够有两全之策呢?既是要心爱之人,又要护住其他的子嗣。他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是这样糊涂啊!
燕王与萧皇后,显然很难平静下来。明知自己的孩子前路是死,却还是无可奈何。
燕蒹葭劝慰了许久,见两人终于好一些了,她便陪着用了晚膳。
晚膳之后,她回了公主府,而扶苏却进了皇宫。
燕王与萧皇后召他入宫。
大殿上,帝后一左一右坐着,但那神色却极为憔悴。令扶苏有些吃惊的是,殿上竟是没有宫人伺候,只站着两个帝隐,显然是燕王率先挥退了一众人。
扶苏先是妥帖的行了个礼,便听燕王问道:“国师可知朕深夜召见国师,所为何事?”
在扶苏的面前,燕王还是那个威严的皇帝,没有半分怯懦之色。
他板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喜怒。
“陛下与娘娘,是为了公主的事情罢。”扶苏不紧不慢的回道。
燕王颔首,沉声道:“既然国师知晓,朕与皇后便也就开门见山,不与国师虚与委蛇了。”
“陛下请说。”扶苏依旧从容。
“国师可是当真心悦酒酒?”萧皇后突然问道。
“扶苏对公主的欢喜,绝无半分作假。”素来温润如玉的青年,此刻却是斩钉截铁的回道。
“你先前同陛下说要娶酒酒,陛下没有立刻答应你。”萧皇后继续道:“国师可知为何?”
不等扶苏回答,萧皇后便又自顾自道:“酒酒命中有大劫难,若是有朝一日,酒酒遇着大劫”
只是这一次,萧皇后的话还未说完,扶苏便道:“娘娘说的大劫,不会发生。”
萧皇后闻言,与燕王皆是一愣。
扶苏微微一笑:“我会护住公主。”
“可国师难道不知,这是天命”萧皇后迟疑道。
她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亦或者是扶苏并不知晓其中内幕。
但下一刻,便听扶苏回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天命。天若不让我如意,我便让这天下永无宁日。”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坚定。
那偏执入魔的模样,让燕王一瞬间便明白了,扶苏对燕蒹葭的情义。
显然,萧皇后也看出了这一点,作为母亲,她没有办法去批判扶苏不够善良。
甚至于她开始怀疑,她自己那仅剩的些许预知能力,是不是准确?
见帝后皆是沉默,扶苏敛了敛眉眼,唇角弯起道:“陛下与娘娘放心,此次公主去南疆,扶苏会一路护着。”
说完那一句承诺,扶苏便又是道:“只是有一事,还请陛下和娘娘能够照做。”
“何事?”
“何事?”
燕王与萧皇后,异口同声道。
扶苏一本正色,回道:“扶苏还请陛下与娘娘,再诞下一子。”
燕王:“”
萧皇后:“”
两人皆是一时无言,气氛如此凝重,扶苏这是与他们开玩笑?
好半晌,见扶苏神色依旧极为认真,燕王不由蹙眉道:“国师这当真不是在开朕的玩笑吗?”
他忍不住怀疑,扶苏有可能是个傻子
“陛下与娘娘可知,公主为何命格如此奇特?”扶苏全然不理会这二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只平静的说道。
“为何?”萧皇后问。
扶苏淡淡回道:“公主一人承袭了两人的宿命,怎能命格平凡?”
燕王眯起眸子:“你说的是”
“正如陛下所想。”扶苏道:“娘娘早年怀的其实是双生子罢?”
“什么?”萧皇后震惊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燕王。
顶着巨大压力,燕王不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当初你怀的其实是双生子,稳婆发现那孩子一出生便是个死胎,可那种情况,她不敢声张,直到你诞下酒酒之后,才来禀报与朕。朕怕你忧心,便向老国师要了一株忘忧草”
“难怪难怪!”萧皇后跌坐下去,垂下眸子,喃喃自语道:“难怪我总是记得,当时酒酒出生的时候,险些就是个死胎。”
那种孩子一出生就是死了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这些年以为是她自己太过爱护孩子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原来她的的确确生了个早就死去的孩子。
可她如今知道真相,她并不觉得燕王做错了。
因为她知道,若是那时她得知诞下的孩子死了一个,定然是伤心欲绝,撑不住几日。
深吸一口气,萧皇后道:“所以说,那孩子本该是极煞的命格,因着没能活下来,便让酒酒承接了他一半的命格。”
她终于明白了,天命为何非要酒酒死。
“是。”扶苏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所以若是陛下与娘娘再诞下一子我可以设法让此子福泽深厚,此子便能化解公主身上的煞气。”
顿了顿,他道:“这便是血脉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