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雁儿离去,江沨眠才对着燕蒹葭,啧啧两声。
要说哄骗小姑娘,燕蒹葭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才多久的功夫啊,该套出来的话,都套出来了,还让人家小姑娘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若是燕蒹葭是个男子,绝对能迷惑许多姑娘,真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似乎是江沨眠的表情太过精彩,燕蒹葭掀了掀眼皮子,而后说道:“你除了看热闹,还看出了什么门道没有?”
江沨眠愕然:“什么门道?”
“你我如今已是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怎能还如此心大?”燕蒹葭忍不住嫌弃的说了那么一句,便闭上眸子,不再开口。
江沨眠心中犹如猫儿挠心,问了好几声,却等不到燕蒹葭丝毫的回应。于是,他只好沉下心来,细细回忆方才燕蒹葭和雁儿的谈话。
雁儿说的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左右只是在,不必担心吃食,她不会让他们饿死……
想到这里,江沨眠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如今还有用处,所以不会立刻被杀,但……终有一日,他们是要杀了你我的?”
“你终于是肯用脑子了。”燕蒹葭缓缓睁开眸子,神色冷然:“好吃好喝供着,等某一日再杀了我们,你觉得……像不像……”
“待宰的肥猪1江沨眠蹙起眉头。
“不错。”燕蒹葭道:“我先前打听过,民间待宰的猪只要进了猪笼,便很快会拉去宰了,像这样还要算日子的……只用作祭祀才会如此。”
祭祀?
江沨眠瞪大眼睛,他看了眼四下,显然是担心还有人躲在暗处偷听。
燕蒹葭道:“放心吧,他们既然派了雁儿来,便是不担心你我猜中他们的用意。”
雁儿单纯如斯,自是会将许多事情说出来,根据雁儿的话,不难想到其目的是什么。
……
……
“族长,”烛火通明的室内,有女子朝着巫雅行礼,禀道:“那临安公主,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了。”
巫雅闻言,并不觉惊讶,只淡淡道:“燕蒹葭的确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她注定是要用来献祭给神女的。”
“还有三日。”巫雅顿了顿,继续吩咐道:“让人看紧他们。”
“是,族长。”女子恭敬回道。
只是,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巫雅面前,显得有些踌躇。
“有什么话,便说罢。”巫雅道:“湫儿,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模样。”
被唤作湫儿的女子迟疑了一瞬,随即头埋的更低,禀道:“族长,那个男人……圣女说临安公主已经抓到了,要您尽快杀了那个男人。”
她话音落下,巫雅神色微微泛冷:“她还说了什么?”
“圣女说,您若是不处置了那个男人,她便要代您杀了他。”湫儿咬唇回道。
“她倒是愈发嚣张了。”巫雅神色不愉,说道:“我早就说过那个男人还有用,她何必这样心急?等到大事成了,再杀他也不迟1
“可圣女……”湫儿迟疑道。
巫雅不疾不徐的走向屋中巨大的琉璃球前,说道:“你去告诉圣女,如今大事将成,她莫不是想与我这个族长在这般关键时刻生出嫌隙?”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女子嘶哑的嗓音:“族长是真拿付兼有用处呢?还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巫雅闻言,原本平静的脸上,微微有些许碎裂的痕迹。
她转身,便见巫苗族的圣女,那个身姿曼妙的娇媚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巫苗族的圣女,没有名字。她从出生开始,便以圣女之名冠之,乃神女之后。故而,连巫雅这个族长,有些时候,也要受到圣女的牵制。
“圣女。”湫儿朝着圣女行礼。
“出去吧。”圣女看向巫雅,露出浅笑:“我要与族长商议一些事情。”
湫儿闻言,又抬头看了看巫雅,见巫雅点头,她才缓缓退了出去。
“族长就这么想护着那个付兼?”圣女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宁愿与我生出嫌隙,也要保他一命?”
“圣女何出此言?”巫雅冷着脸,道:“只是,那付兼还有利用的价值而已。”
“哦?什么价值?族长不妨说说看呢?”圣女道。
巫雅看了眼圣女那年轻的脸庞,缓缓说道:“听说付兼是燕国骁勇之辈,若是能用蛊控制他的心神……他日颠覆燕国,便是轻易之举。”
“可他的伤太重了,要等能下蛊控制的时候,还要两个月呢1圣女声如黄莺,继续道:“迟则生变,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坏了祭祀大典……谁来承担这个后果?族长你吗?”
巫雅嗤笑:“圣女不是说了,他伤太重了,要想痊愈还需两个月,就这样的一个人,圣女还担心他能坏事儿?”
“也罢,你既是存心要留他,我也无可奈何。”圣女忽而幽深而极具诱惑力的说道:“阿雅,我是瞧着你长大的,你若真心对他存了心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毒瞎他的眼睛,废了他一双腿,就可以永无后顾之忧的留下他。”
“圣女慎言1巫雅蹙眉,语气很是疏离:“我对付兼并无男女之情,一切只是为了大事而已1
巫雅闻言,笑了起来,而后她定定然看着巫雅,“阿雅,你若不是对他上心了,那便是最好的。也就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才会这样规劝。若是族中他人有此等心思,是要以族规处死的。”
她转身,突然便又站住脚,幽幽说道:“阿雅,你可别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说完,圣女走出了屋子。
正踏出门槛,便瞧见雁儿与湫儿两姐妹恭恭敬敬的站着朝她行礼。
“你是雁儿吧?”圣女视线落在雁儿身上。
“是的,圣女。”雁儿恭敬无比。
“好孩子。你可得看紧了临安公主。”圣女道:“燕国人狡猾如狐,可莫要被骗了。”
“是,圣女。”雁儿再次施礼道:“雁儿定不辱使命。”
小姑娘年少,对圣女与族长满眼皆是崇敬,一眼便可瞧见她那紧张的神色与明亮熠熠的双瞳。
圣女见此,不再多说,微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只剩下姐妹二人之时,湫儿才看向雁儿,压低了嗓音,道:“方才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阿姊。”雁儿赶紧点头。
见小姑娘如捣蒜似的小脑袋,湫儿叹了口气。
雁儿这丫头,真是长大了,从前那个爱刨根问底的孩子,现在也知道审时度势了。
湫儿如此想着,便朝着屋内看了眼,而后又对雁儿道:“你回去歇着罢。”
话音刚落,便听屋内传来巫雅的声音。
湫儿也顾不得雁儿,便赶紧进屋。
不多时,雁儿便听到屋内的族长吩咐,让湫儿去给付兼熬药。
躲在屋外的雁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赶紧撤到边上,一副百无聊赖的天真模样。
湫儿掩上门,便瞧见雁儿还在原地。
她不由蹙眉:“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阿姊,你要去哪里?”雁儿轻声问:“又是要去给那个人熬药吗?”
湫儿神色一变,赶紧拉着湫儿远离主屋。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压着嗓子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怎么还提那人1
那人是族长与圣女之间的忌讳,方才还因着那人吵了一架。
从数月前,圣女便催促着族长杀了那人,可族长违抗了圣女的命令……她在族长身边已然数十年,怎会不知道族长心中所想?
似乎是被湫儿的严肃态度吓到了,雁儿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磕磕绊绊说道:“阿姊,我……我只是有些好奇。我陪阿姊一起熬药吧。”
见着妹妹这样神色,湫儿态度软和了些许:“你不必陪我,回去看着临安公主就好。”
“阿姊,临安公主那里许多人都守着,阿姊,你就带我去吧。”
湫儿敌不过自家妹妹的歪缠,又想起再过三日恐怕就要‘变天’,届时若雁儿还是这样懵懂不知,恐怕要有危险。
想到这里,湫儿叹了口气,再三要雁儿许诺不能走漏风声,便带着她去了熬药房。
等到药熬好了,两人才端着药,去了西边的一间屋子。
守门之人见是湫儿来,也没有多问,便让两人进屋了。
湫儿是族长身边得力之人,雁儿是湫儿是妹妹,近来也是颇得看重。这两人的地位都远在他们之上,自是得罪不起。
屋门很快便推开,雁儿瞪大一双清澈的眸子,朝着屋内看去。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内的摆设,很是简朴,与她想象中的不同,男子没有卧于榻上,虚弱不堪。而是坐在桌前,静静在烛火之下看书。
听到有人来,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一味专心于手中书籍,神色恬淡而沉静。
“公子。”湫儿垂眸,恭敬道:“该喝药了。”
她将托盘上的药放在桌上,再一次开口:“族长知晓公子定然是在看书,吩咐我叮嘱公子一声,公子如今需要好好休息,切莫伤了眼睛。”
付兼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有劳湫儿姑娘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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