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别怕
徐嘉衍已经护着傅清宁退至陆氏身旁，裴子端面色寒俊，手中也有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
陆氏脸色铁青，从徐嘉衍手上把傅清宁接过去，沉声道：“尽量留活口！”
傅清宁闻言心口一窒。
他们……知道？
还是说来的路上，就已经遇到过伏击？
她大脑飞速转起来，最终把视线定格在裴子端身上。
徐嘉衍看似与他比肩而立，实则身形要稍靠前些，回护的姿态虽不明显，细看之下也还是能够看得出。还有此时将他们团团围着护在中间的那些护卫们——她猛然想起来，临行之前凤阳知府曾提起过，她如今得了官封，照规矩来说，要动身入金陵，该由府衙筹备好一应郡主出行仪仗，从凤阳卫中点兵八百，随行护卫。
裴子端拒绝了。
说是有升王府和霍家的护卫在，不必再麻烦他们。
现在看来，这其中一定另有内情。
傅清宁两世为人，却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何况方才湖中的红，刺痛她的眼。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前一刻还堆着满脸的笑说抓到了鱼，下一瞬栽入湖里，丢了性命，死不瞑目。
她不寒而栗。
陆氏紧紧拥着她，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尽可能缓着气息安抚她：“阿宁不怕，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伤不着你。”
她声音未曾压低，徐嘉衍顺势回头望了一眼。
小姑娘煞白的小脸引入眼中，他眼底杀意翻涌，还是裴子端在他肩头按了一把，他才稍稍收敛。
耳边是短兵相接的厮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跪在外面说都解决了，傅清宁听得真切，才长松口气。
她攥着陆氏的衣角一直不松手，裴子端和徐嘉衍二人的长剑也都收了起来。
活口是没留下的。
据说是死士，除了死于搏杀中的之外，见无法得手又负伤而逃脱不掉的那几个，服了毒。
毒药一早藏在口中，防的就是留下活口，出卖背后的主子。
傅清宁便更笃定。这些人是冲着裴子端而来。
否则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动用二十死士。
在场的丫头小厮早吓破了胆，眼下见平安，才瘫软的瘫软，啼哭的啼哭。
陆氏本就出身将门世家，年少时也曾扮作男装随她父兄上过一次战场，她亲身经历过浴血厮杀，当然不会被这样的场面唬住。
裴子端与徐嘉衍二人更不必说。
陆氏感觉到怀里的小人慢慢松开手，心疼的把她从怀里捞出来：“舅母没骗你吧，真的没事，都过去了。”
她抚着傅清宁面颊，方才也试图捂着她的耳朵不叫小姑娘听，但显然用处不大。
血腥味扑鼻而来，这是十四岁的少女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感受到死亡。
陆氏交代下去煮安神汤，生怕把傅清宁吓坏。
小姑娘眼睫颤颤，声音略哑：“我没事……我没事舅母。”
可哪里像是没事的动静。
陆氏不知道该怎么哄，任凭谁经历这样的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抚住的。
此地不宜久留，那湖里的鱼也吃不成了，那些吓破了胆的丫头和小厮缓了半晌后，到底记着自己身份，强撑着去办事。
河滩上的尸身也被护卫们收拾料理了干净。
“阿宁，回车上去睡一觉吧，睡一觉，就过去了。”
傅清宁说好，人有些呆呆的。
赵嬷嬷扶着她要回车上去，她走了三两步，却猛地回头朝河滩方向望去。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见，视线里多出青蓝色的胸膛。
徐嘉衍早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感受到她用意一般，闪身挡住了她的目光。
他沉声：“别看。”
她软糯说好，咬着下唇收回视线后，摇摇欲坠往车上去。
徐嘉衍担心，方才还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只盛开了那么须臾光景，便蔫儿了。
裴子端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替他跟陆氏开口：“清宁表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身边没人劝解只怕不成，且这一路上是非大约断不了了，我还有别的话要回姑母，不然让嘉衍跟清宁表妹同乘，一则方便护着表妹，二则也好开解一二。”
男女大妨自是要顾忌的，若放在平时，陆氏必定不答应，裴子端他自己也不会开这个口。
但眼下是特殊情况，陆氏也只思量一瞬，就点头松了口：“衍哥儿，好好跟她说，阿宁身子骨弱，若有什么不好的，立时来告诉我。”
徐嘉衍说知道，一颗心早扑在傅清宁身上，耐着性子听完陆氏交代，快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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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和红微陪着坐在马车里，傅清宁从刚才上了车就一句都不肯说。
给她倒水她也喝，拿糕哄她她也吃，可唯独不说话。
红微急的掉眼泪，赵嬷嬷也实在没了法子。
马车外脚步声重，像是刻意踩重了给车里人听的。
赵嬷嬷直觉是陆氏派人来有话吩咐，刚要开口，却不料傅清宁先她一步，紧张又警惕道：“谁？”
她此刻声色中自带了一股凄凄，车外徐嘉衍放柔嗓音：“伯母让我与你同乘。”听见徐嘉衍的声音，傅清宁的戒备才霎时松懈。
赵嬷嬷心知这样不好，但陆氏特意让徐嘉衍过来，多半也是为方才行刺之事。
或是有别的内情要说与傅清宁听。
她会意，拉着红微一块儿钻出来。
徐嘉衍不免多看她两眼。
积年的老嬷嬷的确更会服侍，也更让人省心。
他踩在马凳上了车，进车内前顿了下：“嬷嬷就在后面车上吧，若有什么要的，我打发人去告诉嬷嬷。”
这是不叫走远的意思。
赵嬷嬷依言领着红微往后车去，想这位寄样在霍家的徐小郎君倒真不愧是将门出身，经历方才一遭，面不改色，与世子爷并肩站着时，也未曾落了下风，只怕将来是个人物。徐嘉衍不知她想这些，也不会理会这些，撩着长衫下摆进了车里，他的小姑娘还呆呆的靠坐在左手边的位置上，眼神有些滞。
从小到大她那双眼都是灵动的，不像现在，一潭死水的模样。
徐嘉衍呼吸微滞，心口钝痛：“宁宁，我在这里，跟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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