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海时,鬼母强闯北海第一大势力玄天宫。
玄天宫叛徒趁乱盗出圣物,引得童灵玉等人东奔西走。
鬼母不会来到中州还搞这一出吧?
甘露禅院有佛门圣者坐镇,殷长生再强也不可能强过真正的化神期修士,按照以前得到的信息,鬼母的实力应该还不足以大闹甘露禅院。
秦桑收起这些念头,问道:“禅师可曾看到此人的面目?”
霄行禅师没说话,抬起右手,手腕上的木镯闪烁微黄的光芒,掌心便多出来一面浑圆铜镜。
木镯应该也是类似千钧戒的芥子宝物。
秦桑瞥了眼木镯,看向铜镜。
便见霄行禅师伸手按在铜镜上,顿时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从铜镜表面冒出来,等霄行禅师放开手,铜镜表面多出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与其说是人影,不如说是一道白影。
秦桑看了两眼,有些无语。
最重要的脸部根本看不到,和鬼影一样模糊,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甘露禅院就靠这点儿信息寻人?
看出秦桑的疑惑,霄行禅师端正铜镜,重复这个影像,提醒道:“道友注意这个人使用的身法。”
秦桑闻言凝目细看。
终于看出一点儿不寻常。
人影在消失的刹那,双脚在虚空连蹬了三步,似乎带有某种规律。
因为是虚假的影像,感知不到虚空的波动,但如果仔细参悟,便能发现这种脚步蕴藏独特韵味,很不简单。
“住持怀疑此人使用的是中原失传多年的顶尖遁术《步天术》,这种遁术炼成极难,在筑基期时就要配制独特的药液,浸泡双腿,以配合修炼。修炼此术的人,在炼体应该也有不低的造诣,有可能修炼《金身诀》一类的法门。在《步天术》大成之前,此人便会展现出在遁术上不凡的能力,有迹可循,而且身上会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药香……”
接着,霄行禅师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步天术》的几个特征。
秦桑对甘露禅院的住持大为佩服,仅凭一个模糊的影响,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多线索。
听到这里,秦桑觉得大概率不是鬼母。
他故意露出回忆的表情,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贫道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人,禅师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或许可以从对方的目的入手。”
霄行禅师迟疑片刻道:“此人暗中潜入禅院,后被一位师弟识破行迹,但此人潜行之处和遁术俱佳,师弟被甩开,这个影像还是通过师弟回忆得来的。另外,师弟还有一个发现,但只有不足一成的把握,担心会产生误导。此人暴露的瞬间,似乎有高阶灵虫的气息一闪而逝,或许还精通御虫之术。”
灵虫!
听到这两个字,秦桑心弦立刻紧绷起来。
涉及御虫之术,恐怕没有人比鬼母更精通。
“难道真是她?没想到真有人敢潜入甘露禅院,这种行事风格确实和鬼母很像。《步天术》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其他人很难伪装,鬼母未必做不到……”
秦桑心念连闪。
不过。
精通遁术,兼修炼体,还豢养灵虫。
怎么越听越像本尊干的。
心里暗自盘算,秦桑脸上不动声色,本想追问甘露禅院有什么损失,见霄行禅师闭口不言,不愿透露,只好按捺住好奇心,许诺道:“贫道马上联络秦道友,请他帮忙留意。”
霄行禅师起身,诵了声佛号,“有劳二位道友费心,若能抓住歹人,禅院必有重谢!贫僧还要去向其他道友请教,不便久留,以后再来拜访道长。”
秦桑挽留不下,亲自将霄行禅师送出山门,并约定好联络方式。
霄行禅师邀请秦桑去禅院做客,秦桑自是满口答应。
但凡这个人有一丝可能是鬼母,他都要插手进来,伺机行事。即便不是鬼母,也能借此机会和甘露禅院结下善缘。
霄行禅师告辞,陆璋留了下来。
秦桑知他还有话说。
二人目送禅师离去,返回大殿。
面对陆璋没必要拐弯抹角,秦桑直接发问:“甘露禅院损失很大?”
值得深思的是,此人如果是鬼母,潜入甘露禅院的目的是什么?
陆璋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摇头道:“甘露禅院将此事封锁得极为严密,找不到任何能够证实的消息,我试探问过几次,霄行禅师守口如瓶。”
过段时间,总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
秦桑不再深究,便换了个话题,“道友和霄行禅师交情很深?”
“道友是想问不念山和甘露禅院吧?”
陆璋笑了笑,“中原佛道曾发生过佛道之争,不过时值今日,佛道两门已经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了。在西路七州最明显,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几乎都有佛道交融的影子。烟雨十九州,越靠近边缘地带,传承越是驳杂,佛魔鬼道、旁门左道无所不包,哪还能分得清楚?不念山也有不少师弟兼修佛门神通,颇有收获,以后道友不妨试试,触类旁通。八景观有和甘露禅院针锋相对的资格,争一争谁是仙道魁首,我等自然要左右逢源。至于道统之争,很久没人提过了。”
陆璋所言,和秦桑观察到的种种景象吻合。
在得知中原佛道两门大兴后,秦桑本以为会非常割裂。
后来发现和他想象的出入很大。
除了些残忍嗜杀、行事无所顾忌的魔门龟缩北荒,中州各种传承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互相交融、难分彼此,只存在利益之争。
连经义都不研究了,何谈道统呢?
长此以往,或许会真正融合。
当然,这和中原局势安定不无关系,一旦大乱,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同道中人才是天然的盟友。
化神修士的意志在,中原就乱不起来。
这时,陆璋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道长什么时候离开东海,到中原游历的?”
秦桑微怔,听出异样,沉吟道:“算下来,已有近百年了。不过,贫道在东海时也和现在一样,常年闭关,极少外出。贫道的青羊岛在北荒以东,位置较为偏远,消息不灵通。陆道友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这五十年间,秦桑很少离开蒲山。
陆璋点点头,“我想起了一件事,应该是不到二百年前,出现了一个流言,有人在外海见到疑似慧光圣者的人。其后没过多久,深海突然狂风大作,雷暴如雨,出现了比风暴带还可怕的末日景象,正是慧光圣者所往的方向。当时流言甚是模糊,不知源头,有几个版本,声称慧光圣者身边还有一个人同行,甚至更多……”
顿了顿,陆璋继续道,“当时的传闻并未带起多大风波,谁也不信堂堂圣者敌不过区区风雷,只当是好事之人散播流言,博人一笑,无人在意,只在东海范围传播了一阵便销声匿迹了,我也是意外得闻。霄行禅师找上门后,我才猛然想起那个流言,特意调查了一番。根据甘露禅院的种种表现,我怀疑那个人潜入的地方很可能是甘露禅院的禁地——小方寸山!”
不等秦桑回应,陆璋沉声道:“慧光圣者静修的禅堂就在此山!”
“嘶……”
秦桑意识到陆璋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
“和慧光圣者同行的那位,难道是……”
陆璋不置可否,只道:“巧合的是,自那以后,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便从未在外显圣过,都在闭关。”
“百多年前、百多年前……”
秦桑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陆璋以为秦桑在思索两位化神修士失踪会给修仙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实则,秦桑想的是另一件事。
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突然赶往外海,是被什么吸引过去的?
天同、天相两座仙殿、七杀殿、紫微宫,被地杀剑碎片串联在一起。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叶老魔和青君跟随紫微宫飞升后,可不就凭空消失了么?
秦桑继续追问,但因为时隔久远,陆璋当初根本不信,一笑置之,没做详细的调查,说不出准确的时间和地点。
见秦桑沉思不语,陆璋站起身,语气莫名,“拭目以待吧,甘露禅院何时能抓住歹人。不然,那个流言的可信度大大增加,肯定不止贫道一个人记得。除非慧光圣者或者丹羽真君亲自站出来,打破流言,不然中原多事矣!”
轻叹一声,陆璋转身向外走去。
秦桑回神,忙将其送出山外。
回来后,秦桑坐在大殿,沉思了很久,才又返回清虚幻境。
从此以后,秦桑化身不再一直待在洞府,频频外出,有时会伪装成各种身份,有时则光明正大拜访霄行禅师,打探甘露禅院的动向。
帮助甘露禅院寻人的目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一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不知是甘露禅院一直没什么收获,还是封锁得太严密,秦桑一直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连神秘人潜入甘露禅院的图谋也没打听出来。
在这期间,秦桑倒是游历了中州不少地方,尤其是江左六州,见识到真正的仙家气象,明白中州仙道为何如此兴盛。
灵脉在中州又被称为龙脉。
龙行中原,江左六州便是万龙聚首之地。
只是,兴盛之下暗藏隐忧。
陆璋之前的担心成真了。
甘露禅院的动静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以前的流言很快被翻了出来。毕竟,对高阶修士而言,一百多年不算非常久远的事情。
流言很快便以惊人的速度,大肆传播起来,逐渐有甚嚣尘上的迹象。
一时之间。
天下都在关注两大宗门的动向。
耐人寻味的是,八景观自始自终保持沉默。
甘露禅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引起了一场大风波,搜捕神秘人的动作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流言愈演愈烈,丹羽真君和慧光圣者却一直不露面,两大宗门也不做任何回应。
在外人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多年来,中原局势安定,一时还看不出什么乱象。
但包括秦桑在内的老怪物都看得明白,没有化神修士坐镇,对一些有心人而言,便失去了最大的震慑,早晚会有人蠢蠢欲动。
秦桑严令谢家和楼台观弟子不得离开浮渡郡,自己在外行事也多了几分小心。
由于这场变故,打探甘露禅院的动向更难了。
秦桑苦苦寻觅。
直到数年后,才得知甘露禅院几位圣僧同赴西漠。
等他得到消息时,那些圣僧已经回来了,而且无法确定慧光圣者是否位列其中,而甘露禅院从此停止了搜捕,封山闭寺。
秦桑只能希望鬼母没被甘露禅院斩杀。
……
转眼间。
离霄行禅师拜访蒲山又过去二十多年。
本尊依旧在心无旁骛修行。
化身在寻人无果后,也回山静修。
伏江。
一艘宝船驶出出海口。
从平静的江面进入东海,立刻遇到层层风浪冲击。
这时,船底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青色的光芒覆盖整座船身,木制的船体瞬间青翠欲滴,如获新生。
这层光不仅好看,还有防御的能力。
风浪的冲击力被青光吸收,船身轻震了一下便恢复平稳,感受不到任何波澜。
“嗯,将符阵铭刻在船体,船身不是用的灵木,而是涂抹了一层特殊的漆料,能吸纳真元,可以用灵石维持,和北海大同小异嘛……”
上等船舱里,一个人依靠在窗边,视线眺望远海,但对船底发生的变化了如指掌。
此人羽扇纶巾,一身书生打扮,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
正是秦桑的身外化身。
找不到鬼母,秦桑只能将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此次出海,便是想寻找流言的源头,试试能否查到什么。
这艘船是某个商会的资产,符阵威力全开,能够抵御海中风暴的冲击,船上也有修仙者保驾护航。
品阶不算上上等,不如六州堂,但胜在航程够远,直达内海边缘。
进入东海之时。
一艘艘宝船迎面驶来。
秦桑不用刻意感知,也能发觉,几乎每搜船上都有修仙者。
“以往便是如此,还是连中原之外的人都看到了机会,齐聚中原?”
秦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