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雪一愣。虽然知道姐姐住的是精神卫生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可一颗心,还是砰砰乱跳。
肖岚自杀那一幕,在眼前无限回放。
江浮雪听着自己的声音一阵发紧,“我姐姐她,出什么事儿了?”
可对方只留下了一句“马上过来”,就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强压下不安,江浮雪收拾了家里所有的现金,急匆匆下楼,坐上了出租车。
那份离婚协议书,还静静地放在客厅中间的餐桌上。
医院。
江浮雪冲进江琦春病房。
“咣当!”
一只玻璃杯,随着江琦春的哭喊,直直奔着江浮雪的脸砸来。幸亏江浮雪身子一侧。
“哗啦!”
玻璃杯擦着她脸边过去,砸在江浮雪身后门上,掉落在地,碎成几片。
“姐姐,你怎么……”还没等江浮雪一句话说出口。
江琦春病床边,孙晓明转过头来,见是江浮雪,他皱眉,“出去,等我。”
不敢忤逆医嘱,江浮雪只好走到门外。
姐姐本来就在读书期间被霸凌,得过抑郁症。后来又被妈妈自杀一事刺激,直接住进了医院。知道抑郁症的痛苦,江浮雪从来不敢用那些欠债的事来烦姐姐,甚至连她已经结婚了,都没机会告诉江琦春。
今天姐妹俩终于见面。
江琦春的病,好像真得更严重了。
夜凉如水,江浮雪只觉凉意慢慢从脚底向上蔓延,她一颗心都凉透了。
过了十分钟,病房里江琦春的哭嚎声渐歇。
孙晓明才走了出来。他是整个医院里最年轻的精神科主治医生,长得也算英俊,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
看到江浮雪后背靠着墙壁,蹲在角落里,孙晓明眉宇间擦过一丝不忍,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眼镜片后面。
“你跟我来。”
江浮雪起身,跟上,急急道:“我姐姐,她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一提到这个,孙晓明面露不悦,“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江浮雪愣住。
是嫌她没来看姐姐吗?她是想来,可明明是孙晓明说姐姐现在的病情,不允许探望。
孙晓明拉开办公室的门,示意江浮雪进去,“我们在这儿谈吧,别再刺激到琦春。”
“好。”江浮雪垂着脑袋,乖乖跟着孙晓明进了办公室,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孙晓明坐下在自己办公桌后,喝了口水,捏了捏眉心。
江浮雪:“孙医生,辛苦你了。我姐姐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情绪激动?”甚至,对江浮雪做出了攻击行为。
抑郁症真得如此可怕吗?
孙晓明推了推金丝眼睛,“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想琦春快些好起来,就不要总来打扰她?”他看了一眼办公室别的医生,都在埋首工作,才抬起头对江浮雪压低了声音,“尤其是这些钱啊,欠债啊一类的事,你叫人捅到你姐姐面前是什么意思?你是要逼死她吗?”
江浮雪整个人愣住,“我、我没有……”
自从姐姐住院以来,她赚到一块钱都要掰瓣花,就是为了攒钱给姐姐交住院费。
她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事,那些债主对她的围追堵截,她一点都没让江起春知道,明明瞒得好好的。
姐姐怎会知道?
见江浮雪一脸诧异,孙晓明才缓了口气,“本来琦春这几天情绪稳定,人也好好的。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老家人给她打电话,叫她拿钱。还说你这个做妹妹的,不肯接电话,逃避责任,他们迫不得已才来找小春。”
孙晓明目光眼里地盯着江浮雪,“我不管你和你家里人有什么恩怨,江小姐,你是个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担起你自己的责任。不要什么事儿都捅到你姐姐面前!你姐姐已经很可怜了,你别再用家里的那些破事逼她了,好不好?”
一定是江老太太他们,联系不上江浮雪,就把电话打到了江起春这里。
“是我的……失误,我的错。”江浮雪要紧嘴唇,“孙医生,对不起。家里的那些事,我会好好处理。”
看到江浮雪认错,孙晓明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小春的病很痛苦,想治好特别不容易。你这个做家属的,不帮忙也就算了,不要再拖后腿了,行吗?”
江浮雪被说得满脸通红,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怯生生抬头,“孙医生,我能见见我姐姐吗?”
她想她。
“不能。”
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江浮雪觉得自己已经累到不想说话。
她曾经有多么美好多么和睦的一个家啊,可现在……支离破碎。她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弥补、缝合,或许,永远也不能够了。
今天,她不久前组成的小家庭,马上就要破碎。
你看,世间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碎。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难以得到,更难易保全。
想着,鬼使神差的,江浮雪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江浮雪想象着,这电话铃声在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小家里回荡。
是了,何羁舟说过,今天要陪前女友。
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
江浮雪自嘲地笑笑。所以,她打这一通电话,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女孩手指按上“挂断”键。
“喂——”
电话接通了。
平白的,江浮雪心跳慢了半拍。她听到自己声音紧张得有些干涩:“我是……江浮雪。”
她没想到,何羁舟今晚,回家了。
家里。
抓着电话的何羁舟语调控制不住地含了忿怒。
他不过是晚回来了一点,就那么一点!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熟悉的饭菜香,没有灯火。
冰冷得像个黑洞。
最吓人的是。
他一开灯,就看到餐桌上那大大的五个字:
离婚协议书!
就那么喜欢高湛?迫不及待要奔赴他的怀抱?
想着,何羁舟声音冷得不行:“你在哪儿?”
总不会,是在高家吧?
“我、我没事……我马上就回去……”江浮雪擦着眼睛,站起身。
“我问,你在哪儿?”
何羁舟声音中蕴含的压力,让江浮雪一下子眼泪止也止不住。
“我在……南城市精神卫生病院,我姐姐发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