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五十好几的人,跑了两步立刻气喘吁吁,她边喘着粗气,边说:“县主,老夫人有话问您。”
褚昭然虽有疑惑,不明白老夫人为何单独又将她叫回去,但既然长辈召唤,她就不能耽搁,立刻折了回去。
她过了穿堂,原本热闹的前厅此时空无一人,后面正房西稍间的窗户上映着人影,褚昭然走进西稍间,就见老夫人张开双臂站在梳妆台前,寿安堂的一等侍女正缓缓将老夫人的外衣脱了下来。
褚昭然心下更加奇怪了,老夫人这样子显然是准备入睡,怎么会在睡前又突然想起她,将她叫回来呢?
老夫人见褚昭然进来,下巴朝稍间的方向指了指,“昭然,你过去坐,我马上过来。”
褚昭然依言出了次间,在稍间的万字纹马蹄足罗汉榻上坐下。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袭中衣,头上的钗环耳饰已经全部摘下。
褚昭然起身唤了声祖母,朝老夫人迎了上去,老夫人笑着招呼她,“现在咱们祖孙俩,你无需拘礼。坐下,坐下。”
说着,老夫人拉着褚昭然的手,将人拉着重新坐下。祖孙俩紧挨着坐在一起。
褚昭然靠着老夫人的肩膀,直言问道:“祖母您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呀?”
老夫人用手在她额角上轻点了一下,笑骂道:“你这鬼灵精,惯会猜的。”老夫人示意顾妈妈将屋内的丫鬟仆妇们都带下去,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内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
老夫人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慕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没问褚昭然是不是和慕云琅认识,他们年纪相仿,互相认识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褚昭然微怔,心咯噔一下,她怎么都没料到老夫人会突然问起这个!她大脑瞬间乱成一片,对于她和慕云琅之间的关系,她自己都讲不清楚。
说他们是朋友,可慕云琅的心思,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的。
可若是旁的……先前褚昭然因为慕云琅屡次三番出手相助,有动过和他在一起的念头,但先后被慕云琅和褚湛都教育了一通,他们两人的中心思想十分一致——两个人在一起的前提,该是两情相悦,而非一时之感动。
褚昭然后来再没动过这样的想法,面对慕云琅时,她一直尽可能将二人当作好友看待,但她心里清楚,她对慕云琅和对旁人诸如上辈子那些异性好友,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毕竟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心无杂念地和已经挑明心意的人,做朋友。
想来想去,褚昭然仍旧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词汇,概括她和慕云琅之间的关系。
老夫人见她半晌没有声音,她转头直视褚昭然的双眼:“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褚昭然被老夫人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她垂下眼眸,小声说道:“不好说。”
老夫人是过来人,看她这个样子,心中已然猜到个大概,“我且问你,慕家那小子可有和你说过,他心仪你之类的话?”
褚昭然没说话,默默点头。
“那你可心仪他?”
褚昭然下意识摇头,可紧接着,她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己这个答案并不确定一样。下一刻,她将脸埋在老夫人的胳膊上,“我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她口鼻贴在老夫人的衣服上,听起来她的说话声带着瓮声瓮气的样子。
老夫人怜爱地摸着褚昭然的头发,褚昭然的秀发生得极好,乌黑顺滑,摸上去就像是缎子一般。
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问你,平日你可会有事没事想起那小子?”
“会。”褚昭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慕云琅在荥阳郡帮了她那么多,她只要想起如今祁国公府脱困,或者看到她父亲褚湛的时候,就会想起慕云琅。这应该和喜欢慕云琅没什么关系吧?
老夫人又抛出第二个问题,“看到慕家那小子,你可会高兴?”
褚昭然没立刻回答,她回忆起白日见到慕云琅的场景,好像当时她是笑得很开心……
老夫人虽然没等到他的回答,可无声胜有声,答案显然不言而喻了。老夫人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若是明日,你听到慕云琅和旁人结亲,你会是什么心情?”
褚昭然脑海中闪过慕云琅大婚的模样,想到少年看着另外一个女子,笑容灿烂的模样,褚昭然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攥在手里,顿时呼吸一滞。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傻丫头,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褚昭然坐起身,看着老夫人,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真的很清楚吗?这些问题代表不了什么的。”
“能不能代表,不要用嘴回答。”老夫人顿了顿,用手指着心口,“问问你的心,让它回答。”
心?
褚昭然仍一头雾水,呆呆地愣在原地。
老夫人却笑着开始撵人,“别在我这里愣神了,回你院子里慢慢想去。老婆子我要休息了。”
褚昭然带着一肚子困惑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刚进院子,银花金盏二人听见动静便冲了出来。
她们二人拉着褚昭然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确认褚昭然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下来。
褚昭然被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正准备开口调侃,肚子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今日她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早膳是在马车上用点心果子对付的,午膳时间,她在六合村忙着救人,一来顾不上吃东西,二来村子里也没有能做饭的地方。
后来还是进城请大夫的褚康,顺路给众人带回了些冷掉的馒头,他们一群人,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家丁护卫都捧着冷馒头垫补了一口。至于晚膳……根本没顾得上。
银花请示道:“县主,我叫人给您弄些汤饼如何?”
褚昭然微微颔首。
银花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便将汤饼端了上来。褚昭然一碗汤饼下肚,胃里空虚的感觉终于荡然无存,她舒坦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浑身舒畅。
天色已晚,褚昭然在银花金盏的服侍下,洗漱好上床躺好后,对银花金盏吩咐道:“好了,快去休息吧。外面的窗户莫关,开着通风。”
银花应了一声好,将屋内的烛火全部熄灭后,她和金盏一起,轻轻合上房门后退了出去。
屋里暗了下来,唯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犹如点点银色星辉,映衬出斑驳的亮光。
褚昭然平躺在床上,暂时没有睡意,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子出神。脑海中再次响起老夫人的话……
问心?
褚昭然苦恼地将被子蒙在头上,可是心也不知道答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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