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念音挟住陈明安一路至侯府门口,早已将陈老夫人并钱静晚都惊动了,闻讯皆跑了出来。
钱静晚本就并非名门大户出身,如今入了嘉义侯府风头正盛,更是把自己包裹地如一只丰腴的粽子一般,头上也缀满了珠钗,远远看去玲珑叮咚,好不滑稽。
她本非知书达理之人,见此情形只觉是自己作为新的当家主母扬威的好时机,指着司念音便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贱妇,我们陈家待你不薄,你攀上高枝了就来反咬我们一口。如今你尚还在侯府中就敢挟持,日后岂不是要反了!快把夫君放开,我们侯府还能考虑与你私下解决此事,否则休怪我们无情,告上官府了!”
陈老夫人本还觉着自己的新儿媳妇虽言语无礼,此次倒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听到告到官府这,她猛然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连忙扯了扯钱静晚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可惜钱静晚也是刚入侯府,对于侯府的众多事端也只是知晓细枝末节,且听从的皆是陈明安的一面之词,并不觉得刚才的一番言语有何不妥,见司念音只是静静立着并无言语,以为是自己起到了威慑效果,洋洋得意道:“怎么?听到官府二字就不敢言语了?如此甚好,就此罢手我们还能留些情面给你。”
“说完了?”
钱静晚一愣神,心里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了。那个女人,那个一直霸占着陈家当家主母身份的女人站在低处,轻轻抬头看着自己,眼神的聚焦却又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风影吹动,把她的白纱薄裙吹动,露出纤细的身姿,柔弱却并不无骨。
钱静晚以往一直被陈明安养在城外,前几次与司念音的见面都匆忙而混乱,这是她第一次与她正面相见。陈明安总是说她骄纵、善妒、寡义,如今这个女子便这样站在她面前,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迷茫和恐惧。
她真的是如陈明安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吗?那个手持金簪,在几十人面前孤身挟持自己夫君,还仍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女人吗?
“你若说完,便轮到我来一辩了。首先,你说我攀登高枝,弃陈家于不顾,指的想必便是东厂的容督主了。那你可知九千岁乃是东厂督主,东厂向来只为皇帝谋事,近侍君侧,容督主与我本无相见机会,遑论私交。你这一句,方是恶意攀扯督主尊名,乃污蔑之重罪。”
“次之,我自思自进府以来,一直孝顺姑嫂,礼敬夫君,善待下人,更以自己的嫁妆补贴家用,从未有失德之举,更没有如嘉义侯一般在外私自养人,弃正妻于不顾,反而一心思虑如何将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拉下泥潭。”
“最后你说要将我告与官府处置,且请你说说我有哪点触犯了本朝律法,官府又将我因何定罪。反而是此处虎穴龙潭,陈家吞我嫁妆财产,毁我妇名清白,更用家丁对一名弱流女辈武力相向。我只求自保,是你们一再相逼。”
司念音裙裳迎风而动,声音并不大,却字字珠玑,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她一向治下以宽,从不苛责婢女家丁,反而当他们有难时时时帮衬。反观钱静晚,刚入嘉义侯府便对下人颐指气使,自己穿金戴银,毫不体谅下人们的难处。
一个泼辣蛮横,一个有理有据,尊卑贵贱,一以观之。
一直举着棍棒逼近司念音的众家丁们也犹豫了,有些本就受过她恩惠的干脆放下了武器,退到了最后。
司念音趁此机会挟着陈明安退到了侯府大门,随即松开将他推了出去。
门口几个护卫立刻迎上来,将司念音团团护住,不让家丁有靠近的机会。
她最后送给陈家的只有一个白裙清绝的背影,和掷地一句:“你们若想报官便请随意,只是我先提前知会各位,我司念音必会将陈家的所作所为一应报举官府,由府尹裁决,各位也好事先有个准备。”
司念音上车,陈瑾已被喧闹声吵醒,正懵懂地瞪着水汪汪的双眼望向她:“娘亲,那群坏人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司念音轻柔地抚拍着陈瑾的头:“不怕,他们欠我们母女的,娘都会一件件讨要,不惜代价。”
随后转头吩咐护卫道:“去司家别院。”
父母双亡后,他们遗留的财产大部分都被陈家以各种理由吞吃入腹,如今除了几间铺子外,遗留的房产便只有原先他们一起居住的司家老宅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最熟悉的地方,一切故事的源头。
“她要报官?”听了属下的汇报,容寻懒懒地抬眼,眼中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这嘉义侯夫人......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她为司家小姐才是,还真是有趣得紧。”
清崖在一边插嘴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嘉义......司家小姐?她本就双亲亡故,势单力薄,虽说嘉义侯府虽也不是什么大户官宦之家,但地方府尹的作风您也清楚,断然是不会帮衬着司家小姐的。”
“不必。”容寻打断,“她既要闹,便看看她能翻出如何的滔天浪头。她要寻公义......便看有没有这个手段讨要到公义。”
此时的司家别院,春之已哄了陈瑾睡下,一边替司念音收拾着从陈家搬出来的物件,一边担心道:“小姐,您是真打算报官?”
司念音正捧着一本医术研读,时不时在纸上记录几笔,写的尽是与火毒有关的治疗方法。
闻言,她头都没抬,只是将手中的书页往后翻阅了一页,随之淡淡道:“自然。”
“可是咱们势单力薄,如何能与一整个嘉义侯府抗衡......”
司念音顿笔,将笔轻轻搁置在书案上:“我自有方法,再不济......”她的脑中无来由地冒出一张邪魅的俊脸,明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却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微笑继续道,“再不济,我们也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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