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排起一条长龙。
方氏打开陶罐盖子,喜气洋洋地说:“大哥大嫂,你们总算回来了。官府正在城门口施粥,每人限领一碗,去晚可就没了。”
宋姣姣左右扫了一圈,没发现年宝的身影,“宝宝呢?”
“我带大丫大牛去领粥的时候,她跟娘在一起。”方氏生怕两人去得晚没粥可领,再次提醒道:“娘和三弟还在排队,你们赶紧端着碗去找他们,应该还来得及。”
宋姣姣伸头瞧了一眼陶罐,一点胃口都没有。
古代的粥偶尔能见一两粒米,谷糠便占据了一大半,汤水也极为清澈,仅仅能保证流民们饿不死。
“我在城外意外捡到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好东西。”她示意盛淮安打开麻袋,露出野菜中央的粗面馒头。
馒头分量十足,个个有碗口粗,捏在手里软绵绵的,咬一口仿佛咬在棉花上,香甜极了。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馒头。”大牛接连咬了几大口,眼睛笑成了月牙状,马屁不要钱地往外吐:“不愧是大伯母,人美又能干,总能找到好吃的,做你家儿子肯定特别幸福。”
一番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方氏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脑门,“一点儿吃的就把你收买了?没出息,多跟你姐姐好好学着。”
大丫万分珍惜地品尝着美味,懒得搭话,心里却极为认同弟弟的话。
“你运气的确很好,这馒头质地细腻,应该是有钱人家落下的。”盛淮安重重咬着落下两个字,口气带了几分试探:“哪怕是县城里的馒头,口感远远及不上它的一半。”
他深邃的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宋姣姣的表情,充满探究与好奇。
她不仅能抓到野鸡,挖到最鲜嫩的野菜,还能平地捡馒头……运气简直好得不像话,压根不像是老宋家传闻的那般倒霉。
宋姣姣夸张地拍着胸口,无比庆幸,“幸亏嫁给你了,否则我得在宋家倒霉一辈子,原来相公八字旺妻啊!”
自古以来只有旺夫一说,哪来的旺妻?明显她在胡说八道呢。盛淮安才不会被她给骗了,眼前女子狡黠得很,还总爱说一些甜言蜜语。
他低头咬了一大口馒头,却不知微微红的耳尖出卖了自己。
格外纯情!
宋姣姣瞪圆了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美眸滴溜溜转了转,再接再厉:“相公,你真厉害,嫁给你才过上好日子。”
这女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简直不知羞!
单身二十多年的纯情老男人只觉脸颊滚烫,猛地起身,“我找高伯父商量点事,你们慢慢吃。”
直到走出很远,他依旧能听到宋姣姣促狭的笑声。
“大郎哥,不好了。”这时,高屠夫的儿子大山朝着他小跑过来,“我爹刚刚看见年宝被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抱走了。”
盛淮安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年宝?”
年宝不是跟他娘在一起吗?
高大山用力点头,喘了几口气,又迟疑着补充了一句:“好像还看见了你家二郎……”
话没说完,他的手臂徒然被盛淮安拽住往前冲,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跟上对方的脚步。
那厢,老钱氏母子俩正好端着粥回来。
“娘,年宝呢?”宋姣姣慢慢收了眼尾挑起的笑。
老钱氏往地上一坐,垂头盯着手中的碗,“小孩子好奇心重,估计上哪玩去了吧?总归不是老盛家亲生的,何必如此上心。你实在喜欢孩子,赶紧跟大郎生一个……”
“咔嚓!”
她吓了一大跳,只见宋姣姣手中的枯枝被拧断成两截。她歪了下头,正用那双杏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锋利、幽深如雪。
老钱氏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继而勃然大怒,“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吓唬我,信不信我让大郎休了你。”
“好啊,”宋姣姣倾身上前,手中断裂的那截枯枝正对着老钱氏的脸颊,“赶紧休,否则我怕自己被你们这一大家子蠢货拖累死。”
“什么意思?”老钱氏的气势一瞬间熄了。
盛三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年宝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用力摁着额角,恨死他娘了,原本还打算借助年宝背后的势力往上爬,现在希望全没了,“娘,当务之急赶紧把年宝找回来,她到底在哪里?”
老钱氏彻底懵了,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一迭声追问:“难道年宝大有来头?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她不是宋姣姣随手捡来的赔钱货吗?”
宋姣姣往后退开两步,听到这里心里愈发有种不祥的猜测,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眼神中尽是明晃晃的嘲讽。
为了让老钱氏尽快吐露真话,她半真半假的恐吓道:“倘若年宝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是尽快逃离丰州城地界,在深山里躲一辈子吧。”
果然,老钱氏吓得六神无主,颤抖着嘴唇说道:“那怎么办?赶紧去找二郎,他把年宝带走了。”
盛二郎能带年宝去哪?
只有一个答案!
“娘,你糊涂啊。”盛三郎万万没想到,他娘胆子那么大,居然连同二哥一起卖掉年宝。
老钱氏颓丧地叹气,带着哭腔道:“我能怎么办?家里拢共就三两银子,根本没办法进城。年宝又不是盛家血脉……”
“所以你就随意卖了她,跟人贩子有何区别?明明早些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钱的事我和盛淮安自有安排。”宋姣姣气得牙齿打颤,指尖用力掐了下掌心,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赶紧把人赎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恢复理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城南边,据说有个叫王武的专门收货……”在宋姣姣愤怒的目光中,老钱氏声音越来越小。
宋姣姣不再耽搁,抄起板车上的菜刀,朝着城墙南边跑去。
“大嫂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盛三郎追上前,表现得格外积极,“好歹我是个秀才,兴许对方能卖个面子。”
宋姣姣哪里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颔首同意。只要有盛淮安在,老三日后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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