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小巷。
“啊!我的腿。”盛二郎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声,眼泪鼻涕全部糊了一脸。
他没想到大哥如此心狠,直接断了他一条腿,还要将他逐出家门。
那怎么行?
他们一家已经彻底得罪王武,更得罪了范老爷,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大哥,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盛二郎匍匐上前地趴到盛淮安脚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王武会把我弄死的,不要赶我走,我知道错了。”
可是嚎了半天,盛淮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抬起头来。
第一眼,先扫到院子里的一大俩小,心头不由一堵。
只瞧宋皎皎和年宝、大牛两个小崽子排排坐,悠闲自在地吃着瓜果月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妈蛋,气死人了!
他心梗地移开眼,转头又在院子另一边,看见他娘和媳妇正在拉磨盘磨豆子,奶白色的豆浆顺着石墨流进桶里,婆媳俩沉浸在赚钱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全家人对他不管不顾,仿佛可有可无,淡漠的态度让他胆战心惊。
不对,还是有人关注他的。
大丫满脸怨气地杵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爹丢人极了。
“娘,大哥要揍死我了,你不帮忙说两句好话吗?”盛二郎悲愤地吼了一句。
老钱氏瞄了一眼大儿子冷峻的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郎说了,要给老二一个深刻教训,谁敢插手就不让谁做生意了。
不能做生意等于要她的命,老钱氏头也不抬,“什么时候把二两银子交出来,什么时候老娘就帮你求情。”
盛二郎恹恹地移开眼,再次希翼地望向自家媳妇。
方氏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磨好豆子,询问宋姣姣:“大嫂,豆子磨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做豆腐?”
宋姣姣起身来到磨盘边看了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指挥婆媳俩干活:“用筛网过滤掉豆渣,过滤两遍。”
“娘,剩余豆渣用纱布挤干,还能挤出来豆浆水。”
“二弟妹,现在可以将豆浆放入铁锅中大火煮开,煮的过程要不停地搅拌,以免糊锅,等煮开后再用小火煮半刻钟。”
“做豆腐最重要的就是卤水,前几日买的井盐放到锅里加热出白色的结晶,再重新兑入盐水继续熬,就会产生卤水。我也没见过卤水,咱们一点点试验,总能成功的。”
……
除了惊掉下巴的盛二郎,其他人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完蛋了,连他娘都被宋姣姣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个家从此就是大房一言堂。
不过……
他心头涌上一个震惊又喜悦的念头,“咱家什么时候会做豆腐了?难道……如意菜真是咱家发明出来的?”
据说如意菜的方子能卖到上千两银子,我的妈,这下发达了!
“嗷呜!”脱臼的那条腿猛然间传来一阵刺痛,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盛淮安提起他的衣领,直接将人丢到了门口,声音冷酷又绝情:“等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再回来。”
这家伙居然还想打如意菜的主意,一点记性都不长。
“砰!”的一声响,大门真的关上了。
无论盛二郎怎么拍打都不开。
天渐渐暗了下来,巷子里黑漆漆的,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吠声。
腹中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条断裂的腿,似乎已经痛到麻木。
他机械地拍着门,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掌也变得无比麻木。
渐渐地,心中怨恨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其牢牢套在其中。而后被人扛了起来,撒腿就跑。
“救——”
盛二郎刚开口发出呼救,肚子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剩下的声音尽数吞回肚子里。
巷子外停放着一辆马车,接到人立马朝远处奔去,消失在墨色当中。
细微的声音正好被厨房里阵阵欢呼声取代。
揭开石板后,四四方方的模具上的豆腐已经成型了。从下午到深夜,他们已经制作了五板卤水,分别用来制作豆腐,第三版卤水是最好的,做出来的豆腐滑嫩爽口。
“石板压的时间短,就是嫩豆腐,用来凉拌和做鸡蛋豆腐羹。压的时间长一些,就是老豆腐,炒菜炖菜最美味。”宋姣姣说到这,四周此起彼伏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牛托腮感叹:“奶,我想吃鸡蛋了。”
“吃屁,灾荒年鸡蛋比肉还要贵。平时一文钱一个,如今要五十文。”老钱氏叹气,时下的猪肉也不是正经家猪,大多都是野猪肉,既柴又腥。
盛家能隔三差五吃一顿,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了。
大牛不依不饶:“那什么时候能吃鸡蛋呀?”
老钱氏想也不想直接回了句,“等下雨的时候吧。”
“轰隆隆!”
突然间,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
老钱氏吓了一大跳,当场跪了,“下、下雨了?”她特么就是胡说八道,居然成真了?
全家朝着门边走去,站在廊檐下抬头看天。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如银蛇游过头顶,紧接着天空发出巨大的雷鸣声。一阵骤风疾驰而来,将院子里那棵杏树吹得东倒西歪。
“噼啪!”
“噼啪!”
豆大的雨珠从天上砸落在地面,飞溅起点点泥土。雨珠很快连成一片,变成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水声清晰传入耳中。
“真的下雨了?”老钱氏不知不觉地走到空地上,仰头感受着久违的雨水,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淌下来,转眼泣不成声。
“下雨了,老大老三,真的下雨了。”
这场雨,所有人等了整整一年多。
他们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前往陌生的地方求生,如今终于等到了一场雨。
跟老钱氏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尤其是城外身形佝偻消瘦的流民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朗声大笑,他们奔跑着,欢呼着。
并不是人人都有盛家的好运气,能够进城赚到钱。
绝大多数的灾民们靠着朝廷救济粮每天吃一顿,勉强饿不死,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如今老天爷终于肯下雨了,只要有水庄稼就能活,他们也就有救了。
但是,灾年真的要结束了吗?
“咚!”
一颗颗圆润的大冰雹从天而降,老钱氏一个不察,直接被当场砸晕过去。
全家齐齐变色。
“娘~”
“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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