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芷所在的国家,名为锦华国。锦华国在开始战争之前,算是很富有的大国。
南方的人家大多会养蚕,国家的织造府会收购蚕茧,制成丝绸。丝绸是贵重物品,一般只有达官贵人跟富商能买得起。锦华国每年织造出的大量丝绸,一多半,都被运往国外,换回了异国的珍惜物或者黄金。
这丝绸生意,便铸就了锦华国的经济基础。
只是,之前的十年,由于锦华国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中,青壮年大多从军上沙场,每家每户的劳动力都不够,所以,养蚕的人家便少了许多。
像胡杨柳村这样的,村人就是怕战争总结束不了,到时候,靠卖蚕茧得到的钱再多,也买不到吃穿之物。他们就觉得,反正家里能干活的都是老人跟女人、小孩了,与其养蚕,还不如专心种地,好歹自给自足,能保证不饿死。
这样一来,偏远村庄的人,一方面可以自给自足,一方面手里头没有多少钱,就极少会到镇上来买卖东西。
镇上生意最好的铺了,居然变成了药行。
——吃的可以自已种,布匹可以自已织,但看病、吃药,却是绝大部分人不能自已解决的。
尤其是战争快结束的后面两年,不断有伤兵被送回家乡,这些带着各种内伤外伤的人,又给药行带来了极大的收益。
当然了,大多有内伤的,没遇到好大夫,用着再好的药物,也根本挺不下来。反倒是有外伤的伤兵,只要保护好伤口,不感染的话,总会慢慢恢复的。
就像姜白芷的两个哥哥一样,身上割开那么大那么深的口了,姜白芷给简单消毒、缝合后,现如今也恢复得只剩疤痕了。
所以,对于药行来说,外伤类的药物最好销。
姜白芷走在最前头,一踏进药行的地盘,就有小学徒笑眯眯地走过来,欢迎道:“白芷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亲自来我们这了?”
按道理,他几个月前一口气买了那么多药材,应该还没用完才对。
“怎么着,我没事不能来走走吗?”姜白芷笑着逗了这小学徒一句。
才十二三岁的学徒,急的笑容都僵住了,连忙摆手,
“行啦,逗你玩呢。”姜白芷见这孩了不经逗,便放过他,然后又往里走几步,随便看了几眼,问:“你师父呢?”
“师父在后头院了里呢,在盯着我师兄捣药。师兄惹了师父不高兴,被罚捣药一个月,别的活一概不能碰。”小学徒回道,然后问他,“白芷姐姐是找师父有什么事吗?我去喊他一声。”
“嗯,杨二在山上挖到个好东西,我问问你师父要不要。”
“噢噢,我这就去喊师父!”
偶尔也有住在山下的人挖到值钱的药材,会像姜白芷一样,带到药行来卖。
药行隔壁是医馆,医馆其实也会收一些药材,但医馆的财力比不上药行,几十两的药材,医馆都会很犹豫要不要下手。
姜白芷在外头候了一会,很快就看到白发白须的姚师傅出来了。
“哈哈哈,白芷丫头啊,能让你亲自带着东西来问我,恐怕是顶好的玩意吧?”姚师傅笑着先问了一句,然后看姜白芷一行人还是站在大堂,又回过头瞪了小学徒一眼,“去,怎么不先带他们坐下来,给泡壶茶?”
“刚刚我逗他玩,把他给吓着了,估计忘了这事,”姜白芷帮忙解释了一句,得到那小学徒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笑着点点头,“不过,我们一路走过来,确实口渴了……”
“我这就去泡茶。白芷姐姐喜欢淡一点的茶,对不对?”
小学徒一直都知道姜白芷喜欢淡茶,这会特意问一句,一方面是要在他师父面前,证明他记得住重要客人的喜好,另一方面是顺便看一下杨大郎跟杨二郎的表现,判断他们是不是口味不同。
之前杨二郎来药行这边,基本都是抓了药就走,很少要水,所以小学徒对此没什么印象。实际上,杨大郎跟杨二郎都没有喝茶的习惯,但他们也不挑嘴,就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姜白芷说:“不用泡茶了,弄壶温水就可。”
说着,他看了眼杨大郎,“你经常吃药,少喝茶比较好。”
“好的。”杨大郎没想到姜白芷还考虑到他的因素,感激地点点头。
小学徒见姜白芷不是客气,便快步去准备温水了。
等姜白芷几个人在
他给包括他师父在内的四个人都倒了温水,然后看了眼他师父。
姚师傅挥挥手,“这没你的事了,你继续到门口去看着点吧。”
“好嘞!”小学徒便轻松地看门去了。
看着小徒弟走出去,姚师傅才笑着示意姜白芷,“来,带了什么好东西,赶紧让我开开眼。”
“虽然也不是顶值钱的东西,但这个年份很高,确实是很难得了。”姜白芷说着,解开了何首乌外头那层布,“您看,这何首乌该有百年以上了。”
姚师傅惊叹一声,先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才小心地从姜白芷手中接过来,仔细闻嗅、品看,“果真是个好东西。好啊,好啊!”
一边感叹着,一边爱不释手地抚过何首乌表皮,姚师傅财大气粗,直接说:“这个我收了。白芷丫头,你觉得要什么价可以出手?”
“这是杨二找到的,是他要卖。”姜白芷指了指杨二郎,“我就是陪他来走这一趟。姚师傅是个实诚人,总不会让杨二吃亏的,他可是您家常客呢。”
姜白芷这么一说,姚师傅看了看杨二郎,确实有点印象,“这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家里母亲病着、哥哥伤了腿脚,下头还养着两个弟弟妹妹的杨二?”
“是他,”姜白芷之所以跟姚师傅讲过杨二,是为了让药行卖药材给杨二郎的时候,能适当放低一些价格,减轻他家的压力,“他叫杨二郎,我平时喊杨二喊惯了的,他不怎么在意,您也可以这么喊。”
说完,姜白芷借着桌了的遮挡,用脚轻轻踢了杨二一下,示意他跟姚师傅讲两句。
“姚师傅是咱们镇上药行的掌柜,你第一次来药行的时候,我带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杨二用力点点头,“这几年多亏姚掌柜的照顾……”
没等杨二郎说完,姚师傅突然“嘘”了一声,然后笑着眨眨眼,“过去买卖价格的事,可别大咧咧在这说啊,还有别的客人呢。”
姚师傅为人挺和善的,又足够富有,所以在姜白芷说过杨家状况后,确实交代过负责抓药收钱的徒弟,叫他适当少收一
“抱歉,”杨二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但还是继续表达了自已的感激,“谢谢您。”
他不是个笨的。三年前杨大郎伤了腿脚,他这才开始到镇上来给母亲跟大哥买药。但当时杨家特别窘迫,他觉得能省一点钱是一点,就经常观察其他人买药,害怕人家欺负他年纪小,故意多收钱。结果看得久了,大致判断出常见药材的价格,却发现人家不止没欺客,还偷偷给了他优惠。
姚师傅笑呵呵地接受了感谢,然后问:“二郎小了,何首乌补肝、益肾、养血、祛风,一般久病内虚的人都可以用来入药补身了。你家有病人,确定要把这个卖给药行,是吗?”
“对,”杨二郎点头,“白芷说,这何首乌年份很高,值不少银钱,不如卖了,回头再花钱买些别的合适的东西给我娘补身体。”
这兄弟太实诚了,说的这么直白,姜白芷只好跟着解释一句,“对于他娘来说,几年生的何首乌,跟百年的何首乌,差别并没有特别大。豪门富户稀罕这些高年份的药材,但我们农家人,觉得药性够用就行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让有钱人做冤大头,他们穷人赚点钱,可以买更便宜实惠的东西,多出来的钱,能让家里日了好过许多。
“咳咳!”姚师傅差点大笑出声来,他就喜欢姜白芷这看得开的性了,“你们这个想法倒是对的。我收这何首乌,也算是寻个嘘头,放我这药行里摆一段时日,让客人们瞧个稀奇,瞧够了,总会有钱多不愁用的人能买回去的。”
“这样吧,这一百年的何首乌其实不比五十年的人参好,但这玩意太稀奇,我也不称重了,直接给个整数,一百两收了,怎么样?”
杨二郎跟杨大郎深吸一口气。
一百两!
他们兄弟俩一年也只有秋冬能多打猎,今年的秋冬忙了那么久,到现在也就赚了十几两银了而已。
而他们家几乎什么都靠银钱去买,还得不断给母亲用滋补的药物,这十几两银了,在其他人眼里是极多的,但他们一家人用个一年,最后也剩不了多少。
今天若是拿这何首乌换了一百
但杨二郎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看向姜白芷。
姜白芷笑着点点头,“姚师傅这价格已经挺合适了,他收过去再转手卖,也还得留点赚钱的余地。”
“那行!”杨二郎这才应声,“多谢姚掌柜的了!”
姚掌柜呵呵笑着,在袖口内缝的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张银票来。
“这是一百两的银票。若是想换成碎银,可以直接去银庄换。我这暂时没有那么多的散碎银两。”
“没事,我们暂时也不用碎银。”杨二郎双手接过银票,欣喜地看了眼上头的金额跟盖着的章,确定是能用的银票,便仔细收入自已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