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如画的话,钱清清有些心动。
她自问学问见识不输家中兄弟,身为嫡女,自然也想嫁个好夫君,辅佐夫君做一番事业。
若是顾如画与她想象中那样好相与,嫁给夏南做个侧妃,她想的是自己能取代世子妃的位置。
可眼前看起来,顾如画地位稳固,与夏南感情甚笃,在成王府已经站稳脚跟。而且,她性格强势、善妒,这样的当家主母,她若是进了门,不就等着挨收拾?
顾如画提了沈家的沈氏。沈氏和曹氏相斗,一个正妻,因为夏绰的偏心,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曹氏这个妃子。这两人的事,钱清清也听说过。
顾如画若是以沈氏为鉴,那她若是进了成王府,会过什么日子?
钱清清是个想得开的,她来云州,是父亲为了与成王府结盟,只要这个盟约能成,是不是联姻就无所谓了。所以,她问顾如画的保证是她的意思,还是夏南的意思。
顾如画正想开口,小柔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身素服的牛思,“世子妃娘娘,牛姑娘来了。”
这是顾如画第二次看到牛思。
跟初见时的狼狈相比,现在的牛思形容得体,只是精气神上,却还不如初见的时候。
看到钱清清,牛思喜得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看向顾如画,“世子妃娘娘若是问罪,找我就是了,不用牵连无辜。”
这话说的好笑,顾如画看了她一眼,“牛姑娘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就好说了。我们救了你,实在不知牛姑娘为何怨气冲天。”
“救了我?当初,我父亲救了夏世子,夏世子与他说什么家国天下,我父亲信了,一股脑扑进了京城那滩浑水里。为了家国天下,将全家人的命都赔上了。可是,跟他说家国天下的夏世子呢?”
“人前略施小惠,人后趋利避害,不过是小人而已。可恨我父亲识人不清,到死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原来她的怨恨,是这样来的。
那么,她在京时说的那些话,不是出于爱慕,而是想伺机报复?或者,当时她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跟在夏南身边被皇城司搜到的话,夏南就免不了窝藏之罪?
“在你眼里,牛御史若是不是遇见世子,本来就是个不分是非、心无大义的人?”
“胡说,我父亲一向忠君爱民,他是个好官!”
“牛姑娘,人活下去,的确是要找个寄托。可是,不要找太可笑的。不然,就显得太蠢了。”
牛思涨红了脸,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顾如画没再与她说话,看向钱清清,“钱姑娘,牛姑娘对王府多有怨言,想来她是想跟着你离开的。我让人给她收拾行李,一会儿先送她去你的下榻之处。”
“你敢让我离开?”牛思愕然,“不,我”
“怎么?牛姑娘以为自己是忍辱负重地活在王府里?”顾如画觉得她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你以为王府收留你,是因为你的威胁?”
“哼!”
“你与王府,云泥之别,天堑之远。我们若真不想让你活着,你又能威胁得了谁?但是,你有句话说对了,牛御史——是个好官。”
有人笑他鲁莽,有人觉得他螳臂当车,可是,顾如画还是钦佩他,“牛御史是个好官,所以,给你留下了余泽。你恨成王府也好,不恨也罢,现在,我们不会为难你,可也不会再留你。你跟着钱姑娘走吧。”
就这样离开成王府了?牛思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茫然。家中出事后,想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开始的时候,她恨父亲的狠心,为了自己的抱负为了他所谓的大义,抛下了家人。后来,她恨朝中的官员,恨明宗,到最后,她恨夏南。
要不是夏南引荐,也许父亲只会在地方上当个不得志的小知县,就永远也没机会做什么犯言直谏的事。
要不是夏南说什么家国天下,也许父亲不会觉得夏南是当世君子是皓月之光,就不会为了什么不负世子知遇之恩,而去死谏。
天下之大,她哪里也不敢去,跟着夏南来到云州,给家人守孝时,她就想她恨夏南恨成王府,她应该报复。
现在,她的报复,人家没看在眼里,反而赶她走。
真的要到金州去吗?钱伯伯是父亲的同乡好友,父亲还跟她说过两家口头有婚约,将来让她嫁给钱家长子。
所以,她听说钱清清来成王府时,毫不犹豫地设法接触,还答应将打听到的王府消息告诉她。
“禀告世子妃娘娘,牛姑娘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王妃正在照顾王爷,她知道了此事,让人送了一份程仪过来。”言下之意,牛思也不用去正院辞别了。
小柔机灵地也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递到拿着牛思行李的丫鬟手里,“这是我们世子妃给牛姑娘的一份礼物。”
顾如画看向拎着牛思行李的丫鬟,“天色不早了,你帮牛姑娘将行李送到马车上,就去找霍嬷嬷,再领一份差事吧。”
“是,奴婢遵命。”那丫鬟真怕自己也会被送给牛思,一听还是回来的,高兴地应了一声,急忙先叫人去将牛思的东西搬出去。
钱清清脸色有些异样,却不能拒绝,“牛家姐姐,你跟我一起回金州吧。”
牛思应了一声。
钱清清又看向顾如画,“叨扰世子妃娘娘了,臣女告退。”
她转身往外走,牛思跟着她转身。
顾如画看了她消瘦的背影,到底还是又说了一句,“牛思,看在牛御史的面上,我给你一句忠告:乱世之中,女人生存不易,不要只想着攀附依靠。”
牛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只跟在钱清清身后往外走。
小蛮有些看不惯,“好歹救了她,她怎么恩将仇报呢?”要不是大公子,要不是世子和自家姑娘,她早就死在京城了啊,“她都敢出卖您和世子,您怎么还放她走了?”
“她是牛御史的遗孤,总不能死在云州。我们大张旗鼓地送她走,其他的,就看钱家的安排吧。”
钱大昌不是牛重光,至少钱大昌不是一心为国的人。牛思到了钱府,要是想着嫡长媳的位置,能不能活,都是两说。
牛思对夏南是求婚遭拒后生恨,还是开始就怀恨?顾如画无心去探求她的想法。说起来,自己也是心狠的,一点儿都没怜香惜玉的心思。
身处乱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想活,就得自己努力,自怨自艾毫无用处。
钱大昌已经看到了云州,其他人也会注意到云州。他们在云州,还能蛰伏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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