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别墅。
祝姗前脚迈进别墅,祝肴后脚就跟了进去。
此时已近傍晚。
装饰低调轻奢的餐厅里,祝定成和叶蓉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晚餐。
大理石餐桌上,菜色丰盛。
仿佛知道两个女儿要回家,除了两人正在使用的餐具外,还另有两副碗筷。
祝定成目光朝大门处看来,威严道:“姗姗,肴肴,过来吃饭。”
祝姗看都没看餐厅里的两人一眼,转身朝楼上走。
“孽子!”祝定成“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
祝肴快步上了楼梯,拉住祝姗的手,轻声道:“姗姗,我很少回来,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们下楼吃饭吧。”
祝姗脚步停在原地。
过了几秒,她面无表情往餐厅走去。
祝肴坐到祝姗旁边,朝祝定成和叶蓉点头道:“爸,妈。”
祝定成只“嗯”了声,脸色依然铁青。
叶蓉动作优雅地喝了口汤,淡声道:“肴肴,太晚,在家住一晚,明日再回榕城。”
祝肴点头,“好。”
一顿饭就这么冷清又平静地吃完。
祝肴在父母面前,被层层威压压着,向来胃口都不好。
她第一个吃完,起身恭敬道:“爸,妈,我先上楼回房了。”
“好。”叶蓉语调不咸不淡。
祝肴已习惯他们的冷漠,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
“爸,妈,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并不在意。
但她现在已经回家了,见到他们,还是想将结婚的事告诉他们。
可餐桌旁的叶蓉和祝定成仿佛没听见似的。
没有丝毫反应。
祝肴咬了下唇,从小到大被忽视的回忆和难过顿时汹涌而来。
“爸,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们。”祝肴提高了声音。
她很少用这么大的声音在家里说话。
叶蓉终于回过头,“肴肴,你已经大了,自己的事能安排好,不用与我们说。”
说完,叶蓉又回身,往祝姗的碗里夹了菜:
“姗姗,多吃些。”
祝肴站在原地,诺大的别墅里,仿佛空荡荡般,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她手掌渐渐握成拳,指尖掐进掌心,想压住心里的难受。
她明明说了是重要的事。
为什么他们连问一下是什么事都懒得开口。
“妈,是我七岁失忆前,犯了很大的错吗?”祝肴突然平静开口。
叶蓉头也没回,“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是不想回答?”祝肴几步走过去,站在餐桌旁,白皙的脸庞此时因悲愤而微红:“爸,妈,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多年来,你们对我的冷落与嫌弃,究竟是为什么?”
“肴肴,我们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又什么时候冷落过你。”祝定成淡淡道。
叶蓉抬头看她:“你是姐姐,我们只是对你放心些,所以管束没那么严格,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祝肴咬着唇,有浅浅血丝从唇瓣溢出。
她转身朝门外走,声线轻软而无温:
“今晚不住了,我要回家。”
“回家”两个字如果祝定成和祝蓉用心听,明明能听出不对。
可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在意祝肴说的每一个字,只冷漠地继续吃饭。
祝肴迈出客厅的最后一秒,回眸朝餐厅看去。
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她和沈时搴的小院。
那里才是她的家。
-
出了别墅,祝肴到街边。
这是祝肴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每一处祝肴都熟悉无比。
站在街边,感受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街边一盏又盏路灯亮起,将匆忙来去的路人照得一身温暖光明。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
总有一处小屋里亮着的灯,在等归家的人。
祝肴此时才清楚,她从小到大其实都不算有家。
她曾经想过为什么。
还曾经想改变。
可现在却既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再努力。
或许是因为有了沈时搴,让她知道真正被家人真心以待是什么样子的。
越是有对比,越是让祝肴真切地感受到寒心和无能为力。
她抬起手,想招出租车,打车回榕城。
但一辆高调的跑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停在祝肴的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宋野帅气亲和的一张脸,笑嘻嘻道:“祝肴,上车。”
祝肴怔住:“宋少,你怎么在这儿?”
“你慌慌张张离开霍宅,搴哥担心又确实走不开,但我又没事,搴哥就让我一路跟着你过来了。”宋野招手,“快上车啊,外面热……”
祝肴回过神,上了车。
宋野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在这条已有年份的街上疾驰而去。
渐行渐远。
祝肴从后视镜往回看,昔日带给她数不清的难堪回忆也逐渐被她抛之脑后。
沈时搴带给了她家、朋友,和爱她疼爱她的公婆。
她不会再为祝家的冷漠而失落伤心。
-
祝肴一走,佣人上前收起她的碗筷进厨房。
祝定成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也不吃了。”
祝定成起身。
叶蓉将他又拉着坐了下来,“你就没吃几口,再吃点,你最近胃不好。”
“吃!你们就知道吃!”
祝姗猛地起身,双手一挥,将桌上餐盘推倒一半在地。
“刚才祝肴说她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你们是聋了吗?没一个人听见!”祝姗大声怒吼。
祝定成看着地上桌上被弄得一片狼藉,气得咬牙,“你姐自小就比你成熟,用不着我们事事操心!祝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点事!”
餐桌边,厨房里,几名佣人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道貌岸然,你朝我拿什么父亲的架子!你像个父亲吗!”祝姗吼道;
“祝定成,你就不配做个父亲,你就不该配有孩子!”
“我九岁那年,就看见你……”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扇在祝姗的脸上。
空气突然凝滞。
佣人们呆住。
叶蓉平静地收回打了女儿的手,轻声道:“所有人,出去。”
佣人们回过神,低下头迅速出了别墅,前往后院去待着。
餐厅一时更为安静,变得针落可闻。
祝姗捂着脸,眼神发狠,笑了声:“怎么,做得,说不得?做了这么腌臜的事,也知道不能提?”
叶蓉神色没什么变化,“姗姗,无论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待的,但我和你爸,从没亏待过肴肴。”
叶蓉缓缓坐了下来,动作赏心悦目地浅浅喝了口汤:
“当年的事,不能提,我已说过很多次。”
“你如果想让你姐从这世上消失,那你大可以像刚才那样毫不顾及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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