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不会被欺负了,有太后娘娘在,有嬷嬷护着奴婢。奴婢会好好干活儿,报答各位娘娘和嬷嬷的恩德。”永儿却明朗地笑着,似乎对于之前所受的欺压和辛苦毫无怨恨,可这份摆在眼前的透彻,却让嬷嬷看不明白。
在宫里待久了,自以为阅人无数,总是以戒备之心看人,见惯城府心机,见惯人情冷暖,突然有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反叫人不敢信。嬷嬷回忆当年令贵妃是何种模样,却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想不起来贵妃娘娘昔日的好,而是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凭什么付出信任。
“记着就好,主子们不会辜负我们。”嬷嬷这般说,便由着永儿去做事,她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太后便在里头找她。果然太后要留一个人跟着皇帝走陆路回京,她想知道之后的日子皇帝和魏红颜会做些什么,而她最希望的当然是能留下永儿。
华嬷嬷不得不照着太后的意思去做,也给吴总管送了消息,说太后会留下一个人放在皇帝身边,弘历说只要不是那个永儿,随便留什么人都成,至于红颜面前,能不提便不提了。
两日后,圣驾启程返京,皇帝亲自送母亲上船,如他所说的没有宣布令贵妃同行,直到船队驶出江宁,大部分妃嫔才知道令贵妃没跟着来。圣驾从陆路离开江宁,皇帝的马车之中,脱下锦衣华服的红颜,似宫女又非宫女般的模样陪在身边,比不得来时的匆忙,皇帝一路悠哉悠哉往回走,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与红颜单独度过。
如皇帝许诺的弥补红颜南下途中的郁闷,一路北上,在皇帝的悉心安排下,在没有太后没有其他妃嫔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自在下,红颜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美景春色,回忆来时的路,竟是一片空白好不辜负。而弘历此行不止是哄红颜开心,亦是让自己高兴,美景当前佳人在侧,昔日往返五台山匆匆数日都一直让他怀念,此番长达月余的独处,皇帝怎能不珍惜,自然是夜夜春宵日日逍遥。
与太后与整个皇宫分开那么久,红颜除了思念孩子,对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惦记,将近京城时,皇帝总是露出乐不思蜀不愿回京的惋惜,红颜起初也舍不得结束这样美好的日子,可身体上的反应,让她和皇帝不得不早些回京。不知在那一座城里,不知在那一座山下,翻云覆雨间,老天又赐给了他们一个孩子,一路车马颠簸都没什么不适的红颜,在将近京城时倒下了,本以为是晕车,谁知随行的何太医一把脉搏,就是显而易见的喜脉。
圣驾比太后一行晚了近十天才抵达京城,但不止是这十天里,过去的每一天里,所有人都在幻想令贵妃跟着皇帝是过着何等逍遥的日子。当得知令贵妃怀着身孕回到圆明园,什么都不用再说,都能想象皇帝给予了令贵妃怎样美好的旅途,而去时的路上猜测令贵妃失宠的流言,如今都成了笑话。
到如今,令贵妃膝下除了已嫁的和嘉公主和早夭的十四阿哥,有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养在身边,三个孩子早就把她所住的殿阁塞得满满当当,天地一家春本是宽阔之地,可前后住了四位妃嫔和五位皇子公主,实在是有些拥挤。如今红颜待产,另要安排产室,以及将来新生儿和乳母的住处,回来后,樱桃和小灵子站在院子里,一面看宫女太监收拾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面互相嘀咕着:“到年末,咱们这儿的人可就更多了。”
相比之下,愉妃带着八阿哥住在前头,舒妃和庆妃带着十一阿哥住在东边,若是非要哪一位挪动,或是红颜带着所有的孩子搬去别处,或是前面两处挪走一位,似乎怎么看,都是愉妃搬走合适些。可她们在一处住了那么多年,虽然依旧同在圆明园里,非要分开莫说愉妃不愿意,红颜也舍不得。
这事儿落在弘历口中,便是嗔紫禁城里独门独院,也不见她们有舍不得,偏是在圆明园里,有那么多讲究。却不知这里头姐妹间互相依靠的情分和无奈,且不说紫禁城里独门独院,这些年皇帝带着后宫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圆明园,而从同一道门走进来,就像是在同一屋檐下,彼此的生活都在眼皮子底下,分开了那份情也就很容易淡去。
而皇帝这边,安顿了之后,便与大臣总结此番南巡的收获,并论功行赏,对南巡有功之人予以褒奖,以及减免各地赋税等等,结束了自在逍遥的日子,很快重新投身事务中。而首次办这么大差事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得到了皇帝不吝言辞的夸赞,说他终于等到儿子们长大成人,可做臂膀。
永琪和四阿哥自然是高兴的,可他们也着实累坏了,皇帝给了他们几日休息的时间,彼此在家中歇息后,永琪本以为是个在南巡前放下的那个念头经过这次的事,得到父亲的信任后不会再被提起来,谁知休息的第二天,四阿哥就带着妻儿来做客,兄弟俩在书房说话,青雀另招待嫂子和侄儿们说话。
四福晋来时,侧福晋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来打了个照面,四福晋说索绰罗氏的肚子尖尖的像是要生儿子,青雀自然是高兴的,说是若生了儿子,愉妃娘娘一定高兴。
四福晋见她提起愉妃娘娘,便等侧福晋离去后,拉着弟妹轻声道:“令贵妃娘娘又要生了,这一下身边就是四个孩子,听说她住在天地一家春的后殿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看样子皇上早晚要为贵妃娘娘换一个住处。”
这事儿青雀也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可是四福晋却直接地说:“你四哥今日来,就是和五阿哥商议,把八阿哥从愉妃娘娘身边接走的事儿。估摸着万岁爷这些年都要在圆明园里住,愉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在同一屋檐下,彼此有个照应,说话见面不过是走一道门的事。可若是两处分开了,就完全不同了,对五阿哥和你来说……”
青雀觉得四福晋说得好直接,她尴尬地一笑,而四福晋顿了顿后也直截了当地说:“有贵妃娘娘帮衬,五阿哥在皇上面前就极好说话,这也是你们夫妻心里很明白的事。所以你四哥想把八阿哥接走,给愉妃娘娘腾出地方,让你进宫对娘娘解释一番,让两位妹妹跟着愉妃娘娘住在前头,后面不就空出来了?”
“四嫂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听您这话,难道四哥他?”青雀谨慎地问,“这一次皇阿玛对四哥和永琪大加赞赏,送来的赏赐比任何一次都多,难道四哥还是要出嗣,还是没放下?”
四福晋无奈地一笑:“是啊,所以更不愿你和五阿哥失去贵妃娘娘这个依靠,怎么也不能把愉妃娘娘和她分开,住在一处总是个照应。”
青雀心里叹,没想到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还能牵扯出这么多来,说到底,令贵妃身为皇帝的宠妃,她背后的意义当真与任何人都不同。四阿哥想要退出,永琪想争但不敢贸然去争,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将一切给予贵妃母子之后,才敢挑选剩下的。
这里头但凡有一丝半点的不甘心,就要生邪念了。
早些时候,青雀觉得令贵妃比未来的婆婆要亲切,当初因为愉妃反对她和永琪的婚事,对婆婆多少有几分不敢接近的心,可嫁进门之后,与婆婆和丈夫站在了同样的利益立场,看待事情看待人,就完全不同了。如今她再也不会去找令贵妃说心事,而对着婆婆却无话不谈。
那日四阿哥一家子离去,青雀在书房见到永琪时,见他怔怔地出神,上前喊了两声永琪才听见,想必四阿哥也说了很多要紧的话,青雀直接说了四福晋交代她的事,永琪苦笑道:“说白了,四哥也是想借着和我好,我能依靠贵妃娘娘一日,他多少也能沾点光。再者老八和十一都是他的弟弟,永瑆那么优秀,他当然不能让永瑆失去依靠。”
青雀安抚他:“好歹四哥光明磊落,兄弟之间还有商量,至于永瑆……”她走到丈夫身后道,“倘若永瑆有机会,你为什么不能有,所以就算轮也轮不到永瑆,我们如今能帮四哥这点小忙,就帮一点,真有那一天,也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永琪一愣,瞬间的惊愕很快消失,他当然明白青雀是怎样的人,握了妻子的手道:“是啊,坦坦荡荡地先走下去,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皇阿玛刚回来几日朝廷上就开始传了,贵妃娘娘此番若再得皇子,不知皇阿玛是不是就该把皇贵妃的位置也给了她,将来位同副后,中宫就完全形同虚设,永璂他完全没得争了。”
青雀道:“皇后娘娘那样的人,十二阿哥注定没有前途,也不是贵妃娘娘的不是,或我们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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