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桐一行回到京都已经是三日后。
凌宵天在半路便先行带着鬼面等人离开,只留下陈之南等人护着马车继续前行。
苏府的大管事带着家丁等在城外,这一次,苏明堂没有来。
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他不想再丢第二次。
大管事瞥见陈之南腰间露出的龙鞭信票等物,便知其身份,想起之前老爷曾为之恼火的,什么大小姐私自与男子同行之类,皆是子虚乌有。
祁凉城官府特意派来护送的官爷,他怎敢得罪。
寒暄几句后陈之南向苏白桐辞行,不过他并未马上离京,而是先进了城。
苏府大管事带着下人护着马车,也随后进了城。
他们并没有将马车带向苏府,而是改道驶向了他们苏府的家庵。
苏白桐坐在车里,从容不迫的盯着窗外。
慧香颇为紧张,时不时偷眼顺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
马车越行周围行人愈加稀少,慧香不禁连连起疑。
“小姐,他们这是要去哪?”
苏白桐无声轻笑:“自然是去家庵。”
慧香吓白了脸,“他们……他们怎么能……”才刚把她们接回来,连苏老爷的面都没有见,就直接把她们送到家庵里去?
“老爷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慧香红了眼圈。
苏白桐淡淡一笑,“不必哭。”
“可是……”慧香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她们小姐还能这么冷静。
“只可惜,他们只能空欢喜一场。”苏白桐从窗外收回目光,眼底银色光华渐渐淡去。
就在苏白桐刚说完这话不久,马车突然一滞。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车里的可是苏府的大小姐?”
苏府的管事迎上前来,只见对面停着一辆朱漆马车,华盖顶栓着带着铃铛的璎珞,微风一吹,叮咚作响。
“你们是……”
“我们是奇珍楼的,不知苏大小姐是否认识我们家公子?”那人提高了声音,显然是为了能让车里的苏白桐听见。
苏府管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前几日他随着老爷出城迎接大小姐马车时,曾遇到过奇珍楼的楚公子,当时他亲自护送了三小姐苏灵涓回来,现在怎么又来问他们大小姐的事。
车帘一挑,出来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你们说的可是楚公子?”
“正是。”那人正是孙叔,“我家公子外出途中突发急症时曾得苏小姐相救,今日一早我家公子又突发不适,我家夫人特来请苏小姐,求您千万帮帮忙,改日我家夫人定当上门亲自道谢。”
苏府大管事一脸为难。
楚府虽然不是官府之家,但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可是老爷有令,让他尽快将苏白桐送到家庵里去……眼下这情形,他拒也不是,应也不是。
“楚公子可是又发病了?”马车里传来淡淡的女声。
“是,求苏小姐帮帮忙,我家夫人本当亲自前来相请,怎耐府中公子无人照料,只好派了在下来……”孙叔客气道。
偌大的楚府怎么可能没有人照顾他们家公子,双方彼此全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客套的场面话而已。
“知道了。”马车里的女子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车帘上。
不一会,丫鬟挑起帘子,从车里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不施粉黛,穿着身淡色碎花素袍,外面也没有罩褙子,不过她只需往那里一站,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苏小姐请。”孙叔引苏白桐来到朱漆马车前,有人跪伏于地,舒展脊背,做为上马车的木凳之用。
苏府管事见了嘴角不住抽动,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麻烦管事回去跟我父亲说声……”上车前,苏白桐突然转过身来,“就说女儿不孝,家庵……先不能去了。”
管事只觉脑子里嗡嗡乱响,眼前金星乱冒。
没想到这位大小姐早就知道了他们是想将她送到家庵去。
她怎么会知道,有谁能告诉她?
从进了城,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过,离府十年,她也不可能记得去苏府的路……
大管事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看着苏白桐从容踩着楚府下人的背,上了华盖马车。
华盖上的铃铛发出脆响,渐渐远去,大管事这才回过神来。
苏府的下人们凑过来,苦着脸,“管事,您看我们怎么回去向老爷复命?”
大管事黑了脸,“怎么复命?等着挨骂吧。”
众人全都缩了脖子,垂头搭脑的带着空马车往回走。
奇珍楼,楚府。
苏白桐怀里抱着小香狸,带着慧香进了楚府后园。
前面引路的是两个着身彩衣的丫鬟,孙叔走在苏白桐前面,时不时停下脚步等着苏白桐跟上来。
虽然已是秋季,园中花卉尽数掉落,但楚府后园中的景致却别有风韵。
层层叠叠的假山石立于池水之上,水流自其上冲击而下,迸出水珠千万,如瀑飞散。
下方池水缭绕,周围绿树掩映,真可谓一步一景,不失大家风范。
“公子,苏小姐到了。”叔孙将苏白桐带至水榭凉亭内。
苏白桐刚刚进入亭中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不知苏小姐能否辨出此香?”楚子墨坐在海青石琴桌后,身边的香炉清烟袅袅。
苏白桐微合双目,脱口而出,“沉水香、熏陆香、丁子香、郁金香、龙脑香……”她一口气说出十几种香料名,然后睁开眼睛,朝着楚子墨轻施一礼,淡然一笑,“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楚子墨抚掌大笑,“苏小姐好生厉害,就连我们奇珍楼香阁的制香先生,也没办法如此之快的辨香。”
苏白桐淡淡一笑,“楚公子看来康健的很,为何突然请我前来?”
楚子墨微微挑眉,“难道苏小姐真想去那家庵?”
苏白桐无声轻叹,她才刚刚回京,这城中的每个人却都好像早已猜到苏府的安排一样。
“其实今日请你来,我是想让你看一件东西。”楚子墨向孙叔一摆手,孙叔端来一只托盘,放在桌上。
苏白桐低头看了看,那托盘上盖着一方黑绒布。
孙叔送上托盘后便退了下去,慧香也懂事的退到亭外。
“这是什么?”苏白桐没有直接掀起那方黑布,从那黑布下显示出的形状来看,那好像是一本书。
“当年在我身上施用奇术的那位制香先生,他唯一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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