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细细轻(蟹)吟,听见她在呢喃着他的名字,那一刻,即便是很短暂的一刻,彼此也觉得是得偿所愿了。
明雁君没想到,两厢情愿地亲吻竟是这样的感觉。
她无数次地想靠近他、想亲近他,她依偎在他怀里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她浑浑噩噩,只要意识还清醒着的时候,便总想去蹭他的下巴,去亲他的唇角。
秋珂总是挑着唇低低地笑,而后极尽热烈地回应她。
后来,她没有力气再亲他了,而他也再笑不出来了。
她靠着他衣怀,意识有些涣散,轻声道:“秋珂。”
“嗯。”
“下一世,你还投胎在我隔壁好么,我们重新做青梅竹马。待我及笄的时候,你便来提亲娶我。”
“好。”
她说,“下一世我想去看大漠,我想像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我想去江南的酒馆里大醉一场,看一看那边的三月烟雨。还有我想去边陲小镇,那里货来人往,我们挑两匹塞外好马,驰骋天涯。你可陪我?”
他低着头,用侧脸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发丝,道:“我陪你。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愿陪你。”
只是,还有下一世吗?
下一世,她又会在哪里呢?
明雁君笑了笑,缓缓闭上双眼,道:“这可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后来她不再说话。秋珂觉得,自己的心在这窒息的沉默里,也在一点点地死去。
秋珂满目痛色,在她耳畔低声柔语道:“雁君,醒醒。”
这次换她毫无反应。
她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奋不顾身去而复返时,他的私心里是多么的欢喜又难过。他多想与她生死共赴,他又多想她能一生无忧地好好活着。
“雁君,明雁君,”秋珂粗哑着声音道,“你睁开眼睛,不许睡,听到没有。”
“不许睡……”天亮了,他依稀看着她的模样,睡得安沉。
他低着头,发丝挡在额前。
一滴一滴的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在明雁君的脸上。
他看着怀里这个女子,这是他从小便呵护着长大的人啊,他爱她,他珍惜她,他想与她生死相随,可是眼下,他怎么舍得让她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下,他怎么舍得拉她随自己一起去黄泉?
他想,如若没有他,她往后一生也应是富贵尊荣、衣食无忧的。
明雁君混沌的意识里,仿佛听见有人在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许睡。
她也不想睡,可是眼睛就是沉重得睁不开,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干枯的双唇流进了她的嘴里。
她渴得太久了,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吮吸着。
可吸了两口之后,口中喉间,满是腥甜。
明雁君紧蹙双眉,她闭紧牙关,不肯再吞咽。
秋珂将咬破的手腕抵在她唇上,她睁不开眼,却好似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只可惜任她如何抗拒也无力推开。
秋珂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身子微微抬起,使液体更容易顺着她的齿缝和喉咙流淌下去。
他声音温柔极了,依稀在笑道:“溢出来可就浪费了。雁君,张口。”
明雁君口中发出含糊的呜咽声。眼角的泪不住往外淌。
温凉的手指替她拂去了眼角的泪,又轻声哄道:“别哭,乖,别哭,不然一会儿还得喝更多才能补上。”
任何绝望和困苦都不能把她击垮,真正能击垮她的,是身边的这个人。
他对她最好,却也最绝情。他能把她逼到死地里,让她做最残忍的事!
不,她不喝。
她不要喝他的血。
他们已经出不去了,哪怕永远地睡在这里,身边有他陪着,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孤凉!说好了死生一起,为什么还要逼她做这样的事!
秋珂看着血液从她的嘴角横溢出来,便是她再拒绝,也没能打消他的念头。他语气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道:“不肯自己喝,只好我喂了啊。”
说罢,他抬起手腕放到自己嘴边,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困住明雁君的头,俯头下去倾轧在她的唇上,撬开齿关,一点一点地强渡了过去。
渡完以后,他总是会柔情似海地吻她一会儿。然后再渡下一口。
他疼惜地看着怀中人,低声道:“虽说与我共赴黄泉、长眠地下听起来很美好,但我还是想,你可以活着。”
等明雁君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终于有力气抬手制止他时,他已经停下了。
她看见他随手扯下一块里衣的布条,正一圈圈慢条斯理地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动作看起来从容有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他没心没肺地对她笑道:“别怕,有我在,还能让你多活三五天。倘若那个时候还无人来救,我便心甘情愿让你陪我一起死。”
意识恢复一些清醒过后,明雁君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退回去。
她不能哭。
她不能再流失掉身体里的水分,她不能……不能再让方才的事情发生。
明雁君捂着心口,吸了两口气,道:“秋珂,你是个狠人。”
秋珂道:“胸口又痛了?”
“痛,”她神色痛苦,“痛得我想死。”
他手臂一勾,把她卷入怀中抱着。
她要不停地吸着气,才把心头涌出来的酸疼缓解,不能让它们涌上自己的眼眶,不能流泪。
明雁君头枕着他的胸膛,道:“你若先我而去,我立马就来陪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狠得下来。”
秋珂头靠着木板,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后来,明雁君再也不敢轻易闭上眼睛了。
她害怕,只要一闭上,他就又会把自己的血灌给她。
所以到了晚上,明雁君还警惕地睁着眼。
今晚外面大约是有月光,极浅淡的微白的光透进了几许,秋珂隐隐见得她熬红了眼。
而她见到他皮肤非常苍白,好像下一刻就会透明到要消失了一般。
不同于她的警惕,秋珂很悠闲地靠坐着,他嘴角噙着笑。
他道:“你又是拿我在当鹰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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