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留祯到了平治军镇,向宋国递了求和书之后就一直呆在了住所闭门不出,天天药罐子不离身的养病。
他上次病得太厉害,紧跟着路上又一路奔波,心情也因为担心谢元有些沉郁,所以病情很是反复了几回。
有好几次刘亲兵都以为沈留祯这回玩脱了,要把自己给坑了进去了,坐在他的床边唉声叹气的,就差掉下几滴老父亲的眼泪。
好在这么反复了一个月之后,他的病情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咳嗽的频率也比以前低了许多。
这一日,刘亲兵脚步飞快地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喜笑颜开地说道:
“前头的探子有消息了,这回你总能放心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卷着的一个小纸条送到了他的手上。
沈留祯接过来之后,急切地捋了开来,看见上头说,宋国的来谈和的队伍已经到了半路,又见人员名单之中有谢元,顿时就爽朗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难得他这么高兴,刘亲兵也跟着在一旁笑。
可是沈留祯笑着笑着,眼神瞄到了旁边那行小字上还有一个怀真郡主的名字,就有些懵了。
他看着那个名字,自言自语似的问:“为什么会有一个郡主在车马队伍中?难不成宋国想要和亲?不会吧……”
就魏国那个杀母留子的规矩,和亲有什么用啊,白白送个女儿,屁助力都没有。
况且宋国一向鄙视北夷人,只要没有被打的要亡国,他们断然不会愿意跟鲜卑人去攀亲戚。
这个时候刘亲兵看着沈留祯,眼神犹豫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是沈留祯已经开始猜测宋国这一番送个郡主来和亲,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根本连眼皮子都没抬。
刘亲兵只好直接说道:“那个……消息不准确,探子猜的,我让他们再探一探再回。”
沈留祯这才抬起了眼睛来,迷茫地问:“什么猜的?哪个消息不准确?”
刘亲兵尴尬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表情都皱巴了,盯着地面说:
“那个……他们说,好像,那个郡主是谢元的未婚妻,可能是皇帝赐了婚。”
沈留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纸条,喃喃地说道:
“赐婚?那就是说皇帝没有发现阿元的身份……她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跟皇帝坦白?……那也好,说明我那封信没有用上,阿元也没有出事……”
刘亲兵倒是没有想到沈留祯这么淡定……
好家伙,自己从小定的娃娃亲都没了……要是谢元她跟宋国的郡主成了亲,你别管真的假的,反正不可能跑来再跟你成亲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满脑子只想着谢元没有出事……也是……哎。
刘亲兵不由地叹了口气,想着算了,反正消息不准确。现在操心这个也没用。
“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给你端一碗进来。”
说罢就转身又出了门。
他刚刚掀开棉布帘子站在门口外头,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低声地咒骂:
“草!那老子怎么办?!”
刘亲兵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心想:敢情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看你怎么办吧。可有的费心思了。
……
谈和当日,魏国在边境线的平地上搭了一座很大的营帐,来迎接宋国的谈判使臣。
谢元跟在主使太监的身后,远远地就看见了远处那占地广阔,颇具气象的帐篷。
跟着她的亲兵见谢元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孙田问道:“将军,可是有何不妥,有埋伏?”
谢元还没有想怎么回答,旁边的肖二蛋倒是先开了口,说道:
“嗨,你想多了,将军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自从陛下赐了婚,他不就一直这样了。虽然说郡主娘娘身份高贵,可是这一路你看……”
肖二蛋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郡主的车驾,声音小了一下,说:
“那个性子属实不是良配,怪不得十八了都没有嫁出去。咱们将军本来就有个青梅竹马的美貌娘子,肯定也舍不得,两厢一对比,他高兴不起来也是正常。”
谢元听得心烦,皱着眉头轻声喝止:“莫要在背后非议他人!”
肖二蛋一听,知道谢元这是动了怒了,心里头腹诽他们将军的心思可真难猜,难不成他说错了什么了?
可是腹诽归腹诽,再也没有敢出声。
谢元转而对着孙田说道:“四周平坦又无遮挡,除非在帐子里头埋伏,那能有多少人?到时候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孙田想了想说道:“……那帐子不小了,将军上次战功赫赫,魏国人定然视你为眼中钉,他们又是指名道姓的邀请你来做谈判的使臣,我担心真的有诈,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谢元已经知道对方主持谈判的就是沈留祯,于是平静地说:“不会的。”
孙田提醒她:“为何不会?那你说,他们明指了让你来,会是何意?”
谢元听了之后,心里头蓦得悚了一下。
她倒不是怀疑沈留祯。虽然沈留祯这个人诡谲多变,通常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到死前一刻都想不到是他干得,让人难以预料。
可是迄今为止,沈留祯依旧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伙伴,在这个世上心靠的最近的人,她直觉他不会害她的。
可是……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上一次他们合力杀了穆合,之后的两国国内皆是一片风起云涌。
她这一边都大起大落,刀尖儿上滚了一圈。
魏国国内还有未平的叛乱,又有那个石余恒嘉追查她的身份。沈留祯的处境之艰难,只能比她更厉害。
万一他那儿有什么变故是她不知道的。比如,对方已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从而撇开了沈留祯的控制,故意设计要杀她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谢元用目光扫视着那营帐前出来迎接的人群,到处寻找着沈留祯的影子,果然不见他的人……
谢元的心里一沉,跟着队伍下了马之后,不自觉地就将手压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神色警惕。
她的亲兵们跟着谢元日久,生死之间拼出来的默契,自然能体会到她情绪变化的细微之处,也同样打起了精神,将手放在了佩剑上,如临大敌,准备随时反击。
“哪位是沈大人?”主使太监骄傲地仰着下巴,颐指气使地问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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