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细说起来,我该为你高兴才是。你终于等到现在这个机会了,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沈留祯垂着眼睛,轻轻地抓着谢元的手也不敢动,生怕谢元一个不愿意,给挣脱了。
他委屈地抿了抿唇,遗憾的伤感由着他沉默的表情往外散。
若论动人心的演技,他本来就是一流的,更何况现在还带着真情流露?
沈留祯从小就知道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故意让自己如此作态。于是既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又让人恨不得捧出心来哄他。
果然谢元沉默地看着他,被覆在沈留祯手下略微僵硬的手,顿时就松了下来,任由他握着。
沈留祯垂着的眼睫毛轻轻地抖了一下,连忙抓住了这个机会,手上又紧了紧,趁机摩挲了一下谢元的手指。
他不敢做的太明显太过分,怕谢元不喜,于是又接着说道:
“我想说,如今我们各为其主,魏宋之间,又总是有摩擦,以后少不得身不由己做些什么事情来。
我希望,你以后一定要公私分明,记得你我的情谊,千万不要因为公事而记恨我啊。”
谢元听见沈留祯说“要做些什么事情”来,下意识地便脊背发凉,脖颈子上头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丹凤眼凌厉地一抬,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沈留祯下意识地胆怯了一下,但是强逼着自己淡定,面上没有露出来,还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脸上的小酒窝都显了出来,说,“我是说防患于未然身不由己的时候,当然,我也不会记恨你的……”
谢元被沈留祯最后一句打败了,顿时眼神就柔和了下来,无话可说。
沈留祯就这么执着的望着她,目光温柔似水的在她的脸上流连。
看那个样子,一定要谢元给一个答复似的。
过了一会儿,谢元郑重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论两国之间如何争斗,我都不怪在你个人的头上。”
“嗯……”沈留祯轻轻地“嗯”了一声,笑得更好看了。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谢元的爪子,保持着自己君子的仪态和风度,然后就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来,我原先曾经想着,宋国皇帝不让你执兵权,你可以跟我爹联合,一起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支持一下,让他做下一任的皇帝,换取他对你的重用和信任。
如今看来,这一步也省了,倒也是好事。
谢元听闻,有些了然又有些惊异的仰了下巴,说:
“谋权篡国?你是真敢想啊,师父说的没错,还是留你在魏国祸害魏国比较好。”
沈留祯倒是一点也不脸红,相反很是很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么一个评价,笑着说道:
“……这都是见你之前的一点想法罢了,现在无所谓,宋国皇帝已然给了你这个机会了,就算了。”
他又偏了一下脑袋,看向了谢元,认真地说:
“可是他说是如此,可毕竟你是女郎的身份,他并没有替你公之于众,让大家接受,终究是个隐患。你以后行事,依旧要小心啊。”
谢元见沈留祯这么认真地为她着想,刚刚对他那个“谋权篡国”的坏心思还有些厌烦呢,现在就又被盖了过去。
严格来说,沈留祯真的算不得什么君子,什么好人。但是他这样一个人,反而对她处处尽心,全心全力的支持她的所思所想,更加显得难得。
每每谢元有些瞧不上他的那些心思和手段的时候,一想到他对自己的支持,就都能宽容了。
谢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沈留祯的时候,又多了些耐心和温柔,说:
“他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女子为官带兵的。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放心吧。”
沈留祯见谢元眸正神清,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接受到他那些诡计阴谋的暗示,不得已他只好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他将目光移了开来,看着眼前的地面,宽大的袖子放在膝盖上,说:
“若是有可能,你最好向新帝求一个身份大白之后,依旧可以带兵的机会。
因为只要你这个秘密一日不能见光,它就是你的软肋。
到时候,我就怕有人拿着这一点做文章,不论是宋国的新帝,还是哪个其他人,一旦将你的身份曝光,你还是有可能受制于人,甚至是死。
……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谢元心中一动,有些意外的看向了沈留祯,这个事情她倒是没有想那么远。现如今有皇帝的支持,能让她重新回到战场上,对她来说已经天大的恩赐了。
她现在很知足,再多一点都不敢想。
过了一会儿,谢元收回了惊异的目光,说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的情况,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也不求光明正大,如果真有那一天,因为我是个女郎的身份而身死。那我也认了。”
沈留祯身子一怔,心中有些气,说:
“你认了我可不认……你的命也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还有我,还有老师和师母呢,我爹也不能答应。”
谢元看着沈留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勾起的唇角透着无奈和欣慰,说:
“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他们坐在屋子里头说着话,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渐渐地客栈外头的街上,越来越热闹,想起了嘈杂的人声。
城门开了,他们该走了。
沈留祯坐着没有吭声,还是谢元先站了起来,利索地将收拾好的包裹背在了身上,又将佩剑挂在腰上,说道:
“我走了留祯,我从京城出来,就直奔这里来了。还没有回营,下一次初六还在这里见面吗?”
沈留祯站起来说:“换个地方吧。若是情况安稳,最近几个月我可能没有时间过来。那时候天气就暖和了,我们就在环山城外的十里亭见,凉爽一些,还是初六。”
他顿了顿,垂着眼眸,又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若是有战事发生,就无所谓在哪里见面了,咱们就在两军阵前见吧。”
谢元侧着身子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默默地说了一个“好”字,就直接开门离开了。
白袍的衣角在门边一闪而过,利落果断的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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