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没有看他,摇着扇子,慢条斯理装模作样地的感叹了一句:
“没办法啊,为了大宋国的江山稳固,为了汉人的尊严,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啊。”
沈父听闻,半笑不笑的冷哼了一声,说:
“你心里头还有尊严这回事呢?也就是不熟悉你的人,才会信你这种鬼话。”
沈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
“哎?……那个魏国的小皇帝,他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要是知道,还能这么信任你,那他就是脑子有问题。如果他不知道……那说明他笨,识人不明!怎么瞧也不比宋国的皇帝强到哪儿去。”
沈留祯听闻胸中一滞,有一种自己兄弟被人贬低的气愤感,最可气的是,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爹。
他亲爹从小打压他瞧不上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连他的兄弟都贬低上了!
沈留祯扭过头一瞪眼,刚想怼回去,就看见了自己亲爹鬓角的那几根显眼的白发,顿时他就闭了嘴,将胸中那股子邪火给逼了回去。
沈留祯将目光收了回来,声音语气都与之前的打算缓和了许多,说道:
“他当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他信任我是因为我值得信任,我在他面前撒的谎很少了,第二少。”
沈父听见自己儿子这般的没皮没脸,心中也生气,冷哼了一声:“那可真不容易,你这第二少恐怕比旁人一辈子的谎话都多,你也好意思说。”
沈留祯被胸中的气给憋住了,他缓了缓,说:
“爹……你就不能……哪怕夸我一句呢?我就那么不受您待见?您跟我说实话,我从小没见过亲娘,其实并不是难产死了,而是根本没这个人吧……我是您从路边捡回来的吧?”
沈父一听,顿时就气得瞪了眼睛,支起了身子伸手就朝着沈留祯的脑袋糊了过去,骂道:
“我他娘的打死你个逆子!敢拿你亲娘开玩笑!”
沈留祯条件反射似的,在他爹抬起胳膊的瞬间,就连忙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头脸,像小时候一样的及时。
他心里头正在庆幸自己的动作敏捷呢,但是挡了半天,都没有等来落下的打。
“算了,你都这么大了,再打你也没有用。我本想着你岳父能将你给教好了,改了性子,谁知道……”沈父收回了手,感慨万千地又躺了回去。
沈留祯不高兴地冷笑了一声,说:
“得了吧,我改什么啊,我老师觉得我挺好的。您觉得阿元挺好的,正好这不嘛,我老师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您得了阿元那么一个……一个儿子,多完美。”
沈父听闻,突然就乐了,说道:
“哎,有元儿这么个儿子,我确实做梦都能笑醒,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讲真话,我真的觉得你配不上我家元儿,你心思不正,我就怕你坑害了她。”
沈留祯气得闭着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垂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用担心的语气说:
“爹,你不怕吗?……看看宋国小皇帝做的事情,实在是不成气候。他得了皇位,就好比一个无知稚子,携重宝行于闹市,惹得众人纷纷侧目,人心浮动。
朝中觊觎帝位,动心思的,肯定不止那马家一个,多的是人潜藏在暗中,在找合适的时机,光靠你跟阿元两个,站在亮光处,对付黑夜里头准备围攻的群狼……能有多少胜算?”
沈父枕着胳膊,翻了个身子侧躺着,看着自己的儿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嗯……这我知道。可是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成就成了,败了就是个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了。”
沈留祯知道他爹的意思,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为了保住小皇帝的皇位,竖了不少敌人。
即便是他想退出,那些忌惮他,视他为心腹大患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沈留祯垂了眼睛,将手中的折扇一点点的收起来,一边收,一边说:
“退出这条路,确实不能走。可是并不是没有第三条路,那就是……你跟阿元联手,取而代之。”
沈父顿时就愣住了,看着沈留祯,铜铃大的眼睛眸光晃动,半晌压低了声音怒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自己不像个人就算了,现在还鼓动你老子不忠不义,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个廉耻!”
沈留祯已经预料到他爹是这么个反应,他对他爹对他的鄙视和评价全然当做耳旁风,而是冷嘲热讽道:
“忠义廉耻,那也得看对谁,诸葛亮都没能扶起阿斗,你跟阿元两个领兵打仗的,除了陪着他过家家,收拾烂摊子,最后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对得起自己的这条命吗?”
沈留祯又补充了一句:“……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替阿元想一想。”
沈父坚定愤怒的目光,听见了阿元这两个字,顿时虚了起来。
他躺了回去,又想了想之后,说道:
“想必这话你跟谢元说过了,她不同意吧。”
沈留祯声音微弱了许多,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我是劝过她,但是没有说那么深。只要您答应了,她肯定会跟着您的。”
沈父听闻,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从小就惯于揣摩操控人心。你也确实在这方便有天赋。
可是……你毕竟因为心性有偏,理解不了我们这种人的选择。
忠义廉耻……那是我们的立世之本,立世之本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活着的,丢了就不愿意活,活着就不能丢。”
沈父郑重又期待的看着沈留祯,又问了一句:
“你懂吗?”
沈留祯被沈父那一句“丢了就不愿意活,活着就不能丢”给震住了。
他知道他爹和谢元大概率不会听他的劝,但是他不甘心,他想不通,所以才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非要当面劝说一番试试。
可是……当他爹这句话出来的时候,他绝望了,气恼、无奈、无能为力,让他难过至极,眼泪顺着眼角就无声地流了出来。
他倔强地抿了抿唇,趁着月色,全当自己并没有哭,冷笑道:
“我不懂……我这种人哪有什么立世之本,我只看结果,看自己在意的人好不好,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