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抬眼看了看头顶上面容冷漠,微微皱着眉头的谢元,回道:
“回郎君,奴叫灵秀,是老爷府上豢养的一名舞姬。”
“哦……来杀你们的人,你可知是哪儿来的?”沈留祯又问。
“我不知道。”
章青在一旁说道:“那些人真是奇怪……兵匪杀人为什么要嫁祸?”
沈留祯又看了灵秀几眼,将她出现之后,所有的表情和行为都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之后,决定相信她的话,说道:
“那还能有什么,怕旁人知道是他们干的找上门算账,鉴于田庄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那就该是怕田庄背后的人找他们算账。”
沈留祯问灵秀:“你们田庄的老爷,跟谁来往比较密切?……我是说权势高的贵客。”
灵秀想了想,说道:“贵客?……有那么一位姓肖的世家子,还有一个姓冯的校尉。”
章青听见是姓肖的,顿时眼睛就转了过来,盯着灵秀看。
沈留祯也觉察到了肖家这个要素,他已经从章青的嘴里知道肖家在这次动乱背后的作用了,所以不由自主地也往后看了章青一眼。
两个人一对视,心中都有些了然。
肖家现下恐怕风头正盛,跟其他势力正处在争夺权势地盘的重要关头,像是各地的门阀世家、田庄都是他们争夺的焦点。
门阀世家,手里掌握的是士大夫官僚和可以左右朝堂风向的权势,各处小地主田庄,手里握着的是剩余的钱粮。
这两样,不管哪一家准备做皇帝,都是必须争取的东西。
具体怎么争,不外乎就是靠打,或者靠谈判交易。
“或许是有人不想明面上得罪肖家,又想要这处田庄的钱粮,所以才杀干净了人灭了口,又嫁祸给山匪了。”
章青想了想,说道:
“那估计那些人离这里并不远,咱们小心一点,要不然那几个兵卒不会来得及跑回来翻墙……他们又跑回来干什么?难道说察觉出来还有活口,专门回来找这个……灵秀的?”
沈留祯笑着,脸上露出了甜甜的酒窝,显得很是天真乖巧,可是话语间却隐隐带上了些讥讽的味道,说道:
“那怎么可能呢?既然害怕被发现,定然是一次性处理的干净利落才走的,多来两趟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估计是那几个人搜掠的时候串通好了,藏了些什么准备私吞,这才偷偷跑回来取的。”
他刚说完,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灵秀顿时眼睛亮了,惊异地看着沈留祯说道:
“对对对……郎君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见他们说要怎么分东西,还说时间不够用,要赶紧赶回去,莫要被发现了。”
她说着,甚至从谢元的怀里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留祯,赞叹道:
“郎君明明没有进去过,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留祯对着她给了一个温柔又可亲的微笑,像是谦虚,并没有说话。
可是他心里头想得却是:好啊,还是觉得我更好一点吧?离我家阿元远一点。
要不是阿元不喜欢别人说她是个女郎,他此时早就一句娘子叫出口了。
他倒要看看,那时她这一脸娇羞勾引的表情,会变个什么颜色。
沈留祯这么想着,目光上移到了谢元的侧脸上,见她一直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吃了什么苦药似的,沉默寡言的不说话。
于是他心里头又开始担心,主动搭话道:“阿元,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灵秀的眼神攸的又变了,震惊地看向了谢元,又看了看沈留祯。
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沈留祯说话的语气变了,暧昧、讨好、关心,小心翼翼……总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男子对另外一个男子的说话的语气。
此时她脑子里头突然生出了一个危险的念头来,那就是沈留祯很有可能是个好男风的断袖,他看上这位英姿飒爽的将军了!
这位叫阿元的将军肯定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是个正常的男子,他喜欢女人。
可是这位郎君明显不死心,随时准备伺机而动,要对将军下黑手。
将军看起来就没有这个郎君狡猾呀,万一不小心真遭了他的毒手怎么办?!
难怪看这个郎君觉得有些奇怪呢,男生女相,一双眼睛比女人的还亮还好看,生的这么弱,说话还温温柔柔的——原来他本来就像是个姐妹啊!
灵秀正在震惊中,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了谢元的声音,冷酷,好似又有些颓然的伤感,说:
“跟我没关系,何须我怎么看。”
这个时候章青说道:
“等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路上能多了解一点,也能判断一下局势。”
谢元立马皱着眉头沉郁地说:
“我再也不需要判断什么局势了,哪怕它洪水滔天,打生打死,我只管找对那几个人报我的私仇。我算是明白了,人活着只顾着自己最轻松。管得太宽,除了让自己不幸,什么用都没有。”
要是从前,这话从谢元的嘴里说出来,肯定是无法想象的,这一回真的让她寒透了心。
沈留祯听了之后很是难过,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半天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眸光一转,突然轻飘飘地冒出了一句:
“你嘴上说不想管闲事,刚刚还不是想都没想的就冲出去了?杀了歹人,又救了一个。”
谢元听闻,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低头看向了怀里的灵秀,表情很是懊悔,似乎对自己的冲动很是不满。
灵秀见她看向了自己,对着她温柔小意地笑了一下。
谢元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烦躁地说:
“大局势我管不了,救谁杀谁我还做不到吗?!”
她说罢一把眼刀就冲着沈留祯甩了过来,丹凤眼闪着凶光,压着声音说:
“沈留祯,你是不是想挨揍?!”
沈留祯眼睛里头闪着狡黠的光亮,透着开心和一些小得意,突然伸手一指前路,用夸张地语气说道:
“哇!阿元你看,前头有条河,你快去洗一洗身上的血吧,一会儿还要过个城门。”
谢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沾了些血迹。
她怒气冲冲地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心知沈留祯说得在理,顿时一腔的怒火便熄了一半儿。
于是她朝着沈留祯白了一眼,连踢了几下马肚子,加速往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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