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听完之后,一阵沉默,杜十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后来,沈留祯将手中的折扇一合,轻轻地在手心中拍了两下,温声说道:
“这故事挺好的……吃饭去吧,我让厨房给你留着呢。”
说罢就站起了身走了。
贾全三愣在原地,看着沈留祯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杜十,问道:
“这个,杜大爷,郎君这是说真心话啊,还是说反话,他是真的喜欢这种故事吗?”
杜十年纪也不算大,三十多岁跟贾全三差不了多少,当即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谁是你大爷?少拿那胡人的称呼往我这儿安,叫哥叫兄弟都行。”
贾全三连忙躬着身子改口:“是是是……”
杜十拿着蒲扇赶他,说道:“快吃饭去吧!让郎君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以后早点回来!”
贾全三听闻,震惊的身子抖了一下,转眼再看过去,见沈留祯已经拐过了回廊的拐角,往后院去了。
“哎。”贾全三抬手抹了抹眼泪,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去了。
……
……
“阿元,你睡了吗?”沈留祯站在谢元的窗户外头,声音小小地问,像是一个寻求保护的孩子。
彼时谢元已经脱了外衫,坐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听闻回道:
“正准备睡,怎么了?”
外头好久都没有回应,映在窗子上的影子也没动,半晌才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那声音似乎惆怅满腹,化都化不开似的。
谢元见状哪里还能安心睡得着,于是起身又将衣服穿了起来,说道:“你等会儿啊,来了。”
等她穿了衣服出来,就见沈留祯坐在她窗户下头的回廊边上儿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谢元见他这样很是惊奇,沈留祯可不是什么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今日真是少有的情况。
“你怎么了?”谢元问。
沈留祯扭过头,见谢元穿着一件女子的宽袖大外衫,包裹了全身,腰上用腰带束着,她身姿挺拔临风而立,身上轻薄的衣服被夜风轻轻的吹拂着,好似神女一样。
他伸手在自己旁边的栏杆上拍了拍,说:“坐一会儿。”
谢元便抬了腿,迈过了栏杆,坐到了他的身旁。
刚刚坐下,沈留祯就毫不客气的扒着她的胳膊,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腻腻歪歪地说:
“阿元,幸亏有你呢,外头坏人太多了。还是跟你在一块感觉到安心。”
谢元失笑,问:“你这样的坏人,也会怕坏人呢?”
沈留祯扒着谢元的胳膊又紧了紧,就好像怕冷了,急于想从她的身上获取温暖一样,说道:
“那当然了……坏人也怕坏人害他啊,世上谁不喜欢好人呢?还有一点儿,亏心事做得多了,不止怕人,还怕鬼……”
谢元扭过头,见他望着天空,额头上清晰浓密的眉毛下头,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鹿一样,内心不由地又柔软了许多,轻声问道:
“赶快说,你又怎么了?”
沈留祯这才抿了抿嘴,说道:
“我不是让贾全三出去打探平民百姓的生活故事了么,刚刚才听了一个,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被强行撸了到了青楼暗门子里头,她不愿意,从二楼翻了下来,当即便摔扭曲了腿,场面极其的惨烈。可是对付她的人,一点儿怜悯心都没有啊,嫌弃她摔坏了,没用了,当街便将她杀了。”
谢元听闻,明显整个人僵硬了起来,好像全身都蓄起了劲儿,她声音不大,却低沉地吓人,问道:
“谁干的?”
沈留祯闷闷地说:“……听说那姑娘长得很好看,可惜了。当时还有人说,谁家姑娘长得好看了,那就是给自己招灾的。
那个……灵秀她妹妹,不也是因为生得好看,早早就被害了?……长得好看也有错吗?
……幸亏我有个当武将的爹,长这么大,命中总是有靠谱的贵人做后盾,保护我。没有人敢打我的主意……要不然,凭我生得这么好看,我估计也早没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呢。”
谢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情十分的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这残酷的现实而感到悲伤,一方面又因为沈留祯这般的自恋而感到想笑……
她嘴角抽动了两下,最后抬手拍了拍他扒着自己胳膊的手,安慰他说:
“不怕啊,有我呢……到底那事情是谁干的,没办法惩治他?若是明面上惩治不了,我去暗杀了他也是一样,省得他再祸害别人。”
沈留祯听闻,先是抬头看着谢元甜甜的笑了笑,后来又有些愁苦地说道:
“你还记得咱们从宋国回来的路上,救过的那个哑女吗?这件事情,其实跟那件事情,是一个性质的,我答应过你,忍一时,然后想个办法,彻底制止这种恶行,我会想办法的……”
沈留祯坐正了身体,将谢元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手里,用两只手温柔又珍重的捧着,温柔又神情地说道:
“我们阿元,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元,怎么能因为那些龌龊肮脏的人,脏了你的手?对付他们,还是得我来……你等着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兵不血刃。”
谢元看着他,心中有一瞬间的感动,但是很快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有些兴奋地问:
“你真的有办法了,什么办法?危险么?可行吗?需要我帮忙吗?”
沈留祯还举着自己虚空抬着的手,扭头看了看谢元按着他肩膀的手,神情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失落地说:
“我刚刚想出来的法子,管不管用还不知道……至少值得试一试,关键是……”
他眸光闪动,月光下,清亮的眸子透出了些许狡黠和邪恶的意味,说,“……好玩。”
谢元被他的目光惊到了,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天真的孩童,用最无辜最稚气的眼神,单纯出于好玩的天性,去作恶一样。
谢元将自己心中那一丝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冰凉赶了出去,告诉自己这是沈留祯啊,是她知道的沈留祯,然后耐心地问:
“到底是什么法子啊,能先跟我说说吗?”
沈留祯对着谢元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露了出来,随即站了起来,说道:
“我还没有想好呢,等我想好了,想全面了,再告诉你。我回去睡了。阿元……祝你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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